趙氏緊掐掌心,看著四周百姓紛紛指責自己,她皺著眉冷臉看向了盛錦初,呼吸急促,眼底依舊是遮掩不住的厭惡。
氣氛僵持。
忽然,盛嫣嫣撲通跪在了盛錦初麵前,哽咽道:“錦初,你誤會夫人了,其實……其實夫人是有難言之隱。”
“嫣嫣!”趙氏心疼地看著盛嫣嫣,欲要伸手扶她,卻被盛嫣嫣拒絕,她揚起頭,一字一句道:“自老爺去世後,夫人就大病一場,大夫說經不起刺激,否則會認錯人,這三年是我擅自做主趁虛而入,頂替了你的身份,你要打要罰,我絕無二話。”
盛錦初皺著眉。
“錦初,其實夫人錯把我當成了你而已,夫人還是疼愛你的,你可是夫人的親生女兒。”
盛嫣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極傷心,還衝著盛錦初砰砰磕頭:“三年之約已到,夫人是特意來接你回京城的,隻是不知剛才怎麼又錯認了人,我不敢貿然刺激夫人,才沒來得及解釋。”
一番話說得密不透風。
瞬間扭轉了趙氏不認親生女兒的原因,甚至還給盛嫣嫣的身上扣上不得已的原因。
四周的憤怒叫罵聲漸漸弱了下來。
“錦初,夫人之所以認錯了人,那還不是因為我伺候了你十年啊,日日跟隨的緣故。”盛嫣嫣眼尾染上委屈,眼淚大顆大顆流淌。
趙氏咽了咽喉,順勢點頭:“原來是我認錯了人,難怪……難怪看錦初這麼熟悉。”
“錦初!”趙氏伸手就要去握盛錦初的手,剛邁開腳步,兩眼一閉,身子軟了下來。
幸好身後丫鬟及時扶住。
盛嫣嫣慌了:“錦初,夫人一定是又犯病了,快帶她去醫治。”
一旁陸大人犯了難,看向了盛錦初:“盛姑娘,這……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趙氏畢竟是盛錦初的生母,人家傷心過度認錯了人,總不能將人抓起來吧?
盛錦初眯眼看著躺在丫鬟懷中的趙氏,裝病裝暈就想躲過一劫?
做夢!
她立馬淚眼婆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母親當真是糊塗了,為了個丫鬟居然誣陷親生女兒。”
“姑娘!”方嬤嬤急了,這明顯就是圈套,姑娘怎麼還被夫人給騙了?
盛錦初攥住了方嬤嬤的手腕,吸了吸鼻子道:“嬤嬤,先將母親抬回去,日後的事往後再說也不遲。”
盛錦初衝著方嬤嬤眨眨眼。
她的仇敵可不僅僅是趙氏,也不指望僅憑今日就能將趙氏繩之以法,她不急。
鬨劇散
趙氏被抬回了祖宅,安置在了客房,盛嫣嫣幾次欲言又止,但眼下趙氏還沒蘇醒,也就沒有多嘴。
盛錦初就站在床榻前,居高臨下地盯著趙氏看。
眉眼輪廓都是大美人兒,膚色白皙,比記憶中更添幾分風韻,許是她的視線太過於犀利。
榻上的人無法裝睡了,悠悠然睜開眼。
“錦初!”趙氏故作驚訝和欣喜地拉著盛錦初的手,激動萬分道:“怎麼瘦了這麼多。”
從前趙氏從未給她半點慈愛,也極少會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冷不丁地這般做作,盛錦初反而有些不自在。
“夫人您終於醒了。”盛嫣嫣也撲了過來。
趙氏瞥了眼盛嫣嫣,麵上故作不悅:“你這孩子也是,明知自己是個丫鬟,為何要冒充錦初身份,害我這些年疼錯了人!”
盛嫣嫣立馬認罪:“夫人,我隻是一時不忍,加上我從小失了父母雙親,一時糊塗,才會將錯就錯,求夫人原諒。”
“出去跪著,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起來!”趙氏疾言厲色道。
盛嫣嫣不敢多說,提著裙子往外走。
和從前一樣,盛嫣嫣犯了錯趙氏就會表麵嚴厲苛責幾句,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罰跪就想蒙混過去?
想的美。
“慢著!”
盛錦初開口攔住了她。
“錦初?”趙氏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加緊:“一個丫鬟而已,犯了錯就該罰,你不必求情。”
求情?
她恨不得打死盛嫣嫣。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留著還有大用處。
“母親,盛嫣嫣這幾年畢竟代替我照顧了您,這次險些釀成大錯,就再罰她二十個板子,功過相抵,如何?”盛錦初道。
趙氏聞言麵上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卻又不得不強按住情緒:“就依你。”
盛嫣嫣小臉一白,但一想到盛錦初的倔強脾氣,還有今後的打算,咬咬牙強忍住了。
門外傳來板子聲,以及盛嫣嫣破碎的慘叫聲。
屋子裡的趙氏心不在焉地和盛錦初閒聊著,眉頭緊皺,時不時瞥向窗外。
盛錦初也不曾戳破。
終於,二十個板子打完了,外麵的丫鬟說盛嫣嫣已經暈過去了,趙氏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低頭間斂去了心疼,再抬頭已是平靜:“是麼,犯了錯就該罰,拖下去吧,彆弄臟了姑娘的眼。”
“是。”
連夜趕路,趙氏已是滿身疲倦,還要硬撐著和盛錦初周旋,她揉了揉眉心,借口乏了。
盛錦初站起身,貼心的替趙氏掖了掖被子,而後一臉乖巧地退下,轉過身的功夫臉已沉。
方嬤嬤迎上前,環顧四周到底是什麼都沒說,扶著盛錦初進了院,才忍不住道:“姑娘,夫人明顯是不懷好意,您可千萬彆上當啊。”
今日她看得清清楚楚,夫人看姑娘的眼神裡沒有一點溫柔和憐惜,隻有無儘的厭惡。
像極了對仇人。
大雪紛飛,她站在了廊下,寒風刺骨刮過臉頰,陣陣涼意襲來,遠不及在牢獄內被鞭打時的疼。
她笑:“嬤嬤,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她畢竟占了生母的頭銜,想要擺脫,還需要時間。”
趙氏裝病,她無可奈何。
“那,那就這麼算了?”方嬤嬤心疼,姑娘這三年過得艱難,反觀盛嫣嫣卻被夫人養得珠圓玉潤,身上穿戴件件不菲。
這算什麼?
盛錦初不語,抬眸看了眼迎風而來的齊肖,待人走近,齊肖從懷中掏出了字據。
“翠珠那丫頭都招了。”
盛錦初看了眼字據,上麵寫著翠珠是何時被趙氏給收買,趙氏又叮囑過她做什麼,寫得十分詳細。
“辛苦齊叔了。”
齊肖搖頭:“姑娘客氣了。”
剛才趙氏裝暈,現場亂成一團,齊肖得了盛錦初的吩咐將翠珠給帶下去,一頓鞭子就讓翠珠招了。
“先放在莊子上養著,彆弄死了。”
“姑娘放心。”
驟然一陣寒風刮過,吹起她額前碎發,風雪入了眼,一陣冰涼,可她眸底的寒意卻比風雪更涼。
她看向了齊肖:“勞煩齊叔準備些賀禮,我要親自去拜見知府。”
齊肖並未多問原因,點頭下去準備。
方嬤嬤見姑娘一夕之間仿佛長大了,為人處世榮辱不驚,像極了老爺年輕時的樣子。
“老奴給您準備手爐。”
盛錦初微微一笑,方嬤嬤跟了她多年,是她乳娘,上輩子死在了京城趙家的棍棒之下,屍骨都快被打成泥,慘不忍睹。
這輩子她會讓方嬤嬤有個好歸宿。
半個時辰後齊肖準備好了馬車,盛錦初臨上馬車前叮囑道:“看住了那些人。”
齊肖點頭。
馬車行駛,盛錦初兩隻手緊攥著手爐,思索間已經到了陸家,派人送了帖子後,很快就有人來引路。
“盛姑娘,我家大人請姑娘進去。”
進了門,踩著路上的積雪往前走,兜兜轉轉才到了正廳,小廝道:“盛姑娘稍等,我家大人一會就來。”
“不急。”
下人上了茶水點心。
盛錦初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的等著。
過了一會兒陸大人才姍姍來遲,看見來人,眸色閃爍。盛錦初站起身行禮,陸大人揮揮手:“不必多禮,坐吧。”
兩人落座。
“陸大人,我今日冒昧前來是有一樁事相求。”
陸大人長眉一挑,並未接話。
“我母親得了癔症,神誌不清的情況下被人慫恿賤賣了盛家家產,我想追究此事。”
盛錦初眸色淡然,語氣平靜:“那些家產都是父親在世時打拚下來的,白白被人糟踐,我於心不忍。”
“此事已過了三年,你又何必追究不放呢。”陸大人歎氣:“而且賣家產是你母親同意的,查到了不該查的,你將來去了京城如何麵對趙家?”
陸大人能說這話,完全是看在了過去和盛老爺關係匪淺的份上,才提點幾句。
“盛姑娘,趙夫人畢竟是你親娘,你的婚事還需要她掌看,有些事睜隻眼閉著眼,對你無害。”
陸大人為官多年,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趙氏今日究竟是真病還是假病,隻是京城趙家權勢滔天,他得罪不起,也不想摻和進去。
“大人!”盛錦初緩緩站起身,語氣堅決:“倘若我執意要追究呢?”
陸大人看著小姑娘一臉決絕,皺著眉:“那可是你外祖家!”
盛錦初抿唇不語。
兩人僵持了片刻後,陸大人深吸口氣隻好妥協:“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隻幫你這一次,日後彆讓我為難了。”
“多謝大人。”
從府衙離開時已接近傍晚了。
外麵的風更冷,盛錦初頂著風雪鑽入馬車,手上的爐子早就沒了溫度,嬤嬤拉著她的手揣在懷中暖和。
主仆兩人回了祖宅時,趙氏在大廳等她。
趙氏見她回來,欣喜上前:“錦初,你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