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馬仙說白了就是深山洞府裡的動物修煉有成，想要進一步修煉就得出山，到塵世裡找有緣分的人做弟馬，共同修行。
仙家附身在弟馬身上，弟馬給人看事兒。
可以說出馬算是薩滿的一個分支延伸，也算是東北特產，在其他地區也有很多類似的附身，隻是名字各有不同罷了。
我這時候腦袋才反應過來，床底下的小老鼠不是說了麼，是老爺子的傳堂仙兒。
隻是當時噩夢剛醒，整個人還有些渾渾噩噩才沒在意這事兒。
老爺子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緩口氣繼續道：
“咱們家這老香根啊藏著玄機，和彆人家的堂口不同。要知道，老仙兒們的世界和我們的世界差不多。老仙兒生病了，也有能看病的地方，叫藥堂。老仙兒若是做了錯事兒，也有執法的堂口，叫執法堂。隻不過那些堂口所要的功德大部分是在於仙家，而非老百姓。”
“咱們家的堂口…相當於老仙兒們的黑市，老仙兒們在明麵上求不得的東西，就可以來咱們這裡交易，隻要等價交換就沒有換不來的東西。上下都管不到咱們家，聽著似乎挺威風，但是其實…比普通堂口凶險得多，涉及的也更多。咳咳…”
老爺子在說到這番話的時候，語氣裡明顯夾雜著疲憊，眼神中還帶著幾分特有的古怪埋怨，他瞪了我一眼，說道：
“給你爺爺我倒杯水，老子都快死了，你這小丫頭不知道體貼體貼我這把老骨頭？”
我看著老爺子，剛剛他還挺虛弱的，但是現在一看…
儘管他嘴上不停地抱怨，聲音卻變得響亮有力許多…
心裡不禁嘀咕，這老爺子到底是不是在虛張聲勢呢。
倒水是不可能倒水的，害我受了12年的苦，現在想喝我倒的水？
夢做得不錯。
我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冷聲道：
“說完再喝吧，彆喝著喝著嗆死了。”
老爺子聽到我如此說，臉色沉了沉，那樣子又萎靡了些。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老爺子大概躺了半小時才緩緩開口道：
“你這嘴巴啊，隨了你奶奶。其實你埋怨我也正常，可我也是沒辦法。你和你弟弟出生的時候正是陰陽交替之時，你是陰煞命格，天生招鬼。你弟弟是陽靈命格，鎮宅驅魔。”
“咱們家的當鋪和堂口一代隻傳一人，我們家一直是一脈單傳，在我的認知裡就沒出現過雙生子的情況。正常也是男丁入選，外加命格合適，所以當時便選定了你弟弟。沒想到你弟弟天生孱弱，必用你擋災到18歲，方能接下當鋪和這堂口。”
“而你的命格所致，也無法留在你父母身邊，留在這裡又恐衝撞了你弟弟的身體，所以隻能送你離開，但那地方是我特意為你選的，也是為留你性命，不然也活不長久。”
我挑了挑眉，原來我每次被綁在滿是符紙的房間遭罪，就是在給我那個弟弟擋災？
這老爺子要不要聽聽自己說的是什麼鬼話？！
怎麼的。
那小子是他孫子，我就不是他孫女了？！
重男輕女到這個地步，真是千萬隻草泥馬在我心中踏過去，想要衝破我的嗓子眼，直戳他肺管子！
戳死他！
我心中已經氣死了，但麵上仍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老爺子看我沒什麼表情，歎了口氣…
“你們剛出生的時候，我還想著能有什麼辦法讓你們不分開，可你們6歲那年命格顯現…實在是沒辦法。送你去的地方是一鬼樓，那裡與我的仙家交好，收留你自然無虞，也能擋住你的氣息，保證你不被惡鬼食魂。同時，也能滋養你的命格，成年後招陰的體質會改善很多。”
說到這裡老爺子咳嗽了兩聲，看上去更加虛弱了，他看我仍舊不為所動，臉上也有點兒掛不住了…
“當時我也是想著，你弟弟十八歲一旦接了堂口和當鋪，你若沒死，我就放你出來，給你一筆錢，讓你自由，天高海闊再不回這地方便好。”
之前我一直沒說話，因為我一直是犧牲品，作為犧牲品我原諒不原諒，責怪不責怪有什麼關係麼？
誰在乎？
但是聽到這裡我樂了，我和弟弟是雙生子，龍鳳胎。
我十八歲，我弟弟應該也十八歲了。
也就是說…我自由了！
老爺子這是打算給我一筆錢，然後放我自由？
受苦遭罪這事兒我是在意的，但是若是能給我一筆錢，讓我以後都不遭罪，還能想去哪裡去哪裡…
那我也是樂意的。
從前遭過的罪，已經發生了。
老爺子快死了，給他兩下子我也…下不去手。
那弟弟還要繼承什麼堂口當鋪的，一聽就挺厲害，我也乾不過。
最聰明的方式就是為以後打算。
正當我打算伸手要錢之時，突然外麵電閃雷鳴，屋簷下的銅鈴被雷聲震得嗡嗡作響。
我被嚇了個激靈，隨即有些疑惑的往外看了看，剛剛天光漸暗但明顯是個晴天，好端端怎麼會打雷閃電？
那個蛇首人身的常家仙是雷公電母轉世麼？
咋白天黑天能調，天氣也能調？
老爺子費力的坐起了身，看向外麵的眼睛亮了亮。
“沒事兒，剛剛你進來以後，老仙兒怕你弟弟打擾到我們，設了結界。如今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估計是老仙兒設的結界被震開了。”
“走吧，他那邊已經開始考驗了，等他成了，我便把錢給你，你們好歹見上一麵，從此便分明了。丫頭，快扶我一把。我們去看看…”
等他成了？…
我那個弟弟就在外麵？
剛剛哭喪似的到處跑沒看到有這麼個人啊。
有些好奇這個弟弟長什麼樣，這次我沒拒絕老爺子的請求，扶住老爺子枯瘦的手臂，陪著他慢慢跨過門檻來到院子裡…
隻見幾隻黃皮子被咬破了喉嚨躺在地上沒了生息，看著怪嚇人的。
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跡在閃電映照下泛著詭異光澤。
院中桃樹被削去半截，斷枝上還黏著半張殘破的黃符。
一青衫少年正在院中與一團黑霧激鬥，定睛看去那黑霧裡有許多惡鬼，青麵獠牙，張牙舞爪，很是駭人。
隻見少年反手將銅錢劍刺入一惡鬼咽喉，獠牙崩裂的瞬間，數十道黑影又從井口噴湧而出。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汙，大喊一聲：
“助我！”
簷角幾隻石獸竟抖落塵土活了過來，乍眼一看是幾隻黃色狐狸，它們跳到院中立刻與鬼群撕咬成一團。
霧團中為首的是一紅衣惡鬼，身是骷髏，身上披著一紅色長袍，骨爪威猛，少年的銅錢劍竟然一時間破不開它的攻擊。
我嗅到惡臭味混著血腥在雨幕裡蒸騰，整個人也跟著緊張起來，感覺汗毛全部豎起來了，沒想到我在和老爺子談話的時候，我這弟弟已經戰鬥許久了。
老爺子倒是氣定神閒，似乎對於弟弟的考驗胸有成竹，看向我說道：
“此戰結束後，他便能接下我的班，而你也能自由了。若是不成功，我們今天都得死在這裡。”
我對老爺子說的話沒太在意，站在那裡隻覺得戰況不對，雖然看上去戰場好似五五開的局麵，但是惡鬼能一直從井口往外冒，那幾隻狐狸可再沒有援軍了。
果然和我猜想的沒錯，隨著時間的推移，幾隻黃狐逐漸落入下風，身上出現了好幾道傷痕，我扶著老爺子的手緊了緊，有些著急的開口道：
“老爺子，情況不對，你的仙家不能幫忙麼？這馬上就要輸了！搞點援軍助陣啊！”
老爺子說了，得等他成了，我才能拿到錢。
這麼下去還成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