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走了以後,我也沒矯情什麼遲來的親情比草賤,而是放下繪本,打開抽屜拿出了自己攢起來的八百元錢,小心的揣到口袋裡。
這是我的全部家當,得帶走。
收拾東西,真不是因為我這人聽話。
而是根本就沒有選擇,12年前的我沒有選擇,12年後的我依舊沒有。
我不過就是砧板上的肉罷了。
有反抗的時間,不如冷靜觀察情勢,想想出路。
愣神的片刻就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身高得有180往上,身著黑色長袍,溫柔的笑著看向我說道:
“我們回去吧。”
不知道是因為剛剛睡醒,還是我眼花的緣故,這男人的臉我根本看不清,好似被打了馬賽克。
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去,還是看不清眉眼。
還沒等我開口問上一句,一股熱氣便把我包裹了起來,身邊的環境如同走馬燈一般變化著…
再一眨眼我們已經來到了精神病院門口。
沒站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後,我瞪大了眼睛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是被關進精神病院以來,我第一次站在精神病院外麵!
此刻陽光灑下,春天的風還帶著一絲涼意,味道甜絲絲的。
沒有消毒水的味道,沒有陰冷發黴的味道。
外麵的青草地裡已經開了些小花,很漂亮…
正當我準備想要往前走走去看看那些小花兒,突然聽見身後小護士輕聲喊著:
“保重啊。”
高興的回頭想要和小護士說話,回首間,我卻愣住了。
小護士滿臉是血,頭發詭異的懸浮在空中,她飄忽在窗前,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咧嘴向我擺著手,好似在告彆。
下一秒每個窗前都站著幾個精神病患者,都是平時聽我說書的熟人。
大家哪還有平時的樣子,那分明都是橫死鬼的模樣,不是眼睛掉了,就是下巴沒了,還有整個腦袋掉下來用手捧著的。
它們都飄在那裡咧著嘴朝我揮手。
此刻的精神病院亦失去往日模樣,漸漸顯露頹敗之態,看樣子廢棄已久。
往日透過窗戶能看到的停車場和醫院大樓,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隻有眼前廢棄的大樓立在那裡。
這哪裡是什麼醫院,分明是廢棄的鬼樓!
鬼樓?
合著這十二年我都被關在了這麼個地方?
那我的錢?!
想到這兒,趕忙掏了掏兜,發現八百塊錢變成黃紙的時候,情緒有些複雜,思緒也有些亂。
早知道都是黃紙,我費那個力氣做什麼。
可一想起平時大家的笑臉和對我的關照,我把黃紙折了折又放到了口袋裡,歎口氣:
“會保重的,放心吧。”
話音剛落,隻見男人伸手握住我的胳膊道:
“時間緊,要走了。”
周圍的景色再一次混亂起來,男人慢慢拉著我往前走。
沒走兩步,身邊出現了五個小影子,它們不停的在我身邊轉悠,轉悠得我眼暈。
眩暈的感覺越來越重,讓我有些難受,俯下身子乾嘔幾下,肚子裡沒食兒也嘔不出什麼東西,如果不是男人一直拽著我,我可能真的會站不住。
強撐著直起了腰,猛深呼吸幾下,身體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等停下來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嘔出一口酸水坐到了地上,想要罵娘卻實在是惡心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抬頭看了看眼前,這還是個鋪子,牌匾上麵寫著簡氏典當。
這是個當鋪?
此時天光漸暗,似乎馬上就要到晚上了。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明明剛剛還是中午,這怎麼轉悠轉悠天就黑了?
抬眼看了一眼當鋪的招牌,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沒看見人,隻有幾座破敗的平房小院錯落在附近,地上還有些牛糞,上麵有幾道板車的壓痕。
一個破村子裡開當鋪?
真是腦子抽風了。
回頭看了一眼帶我來到這裡的男人,他此刻已經是蛇首人身的模樣,我也沒給他什麼好臉色,因為剛剛所有的舉動,他並沒有給我一絲尊重。
“你這是什麼把戲?”
男人沒看我,而是直直的盯著當鋪牌匾,深沉的說道:
“不用怕,小把戲而已,這和暈車的感覺差不多,一會就好,你爺爺快死了,你先去看看他吧。”
我翻了個白眼,這是個有能耐的,我打不過。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若是跑估計也跑不掉。
既然如此,隻能先隱忍著,再找機會扳回一城。
人不是要死了麼?
這時候我可得哭的像個孝子賢孫。
這老頭兒長什麼樣我都不知道,他的死活我更是完全不在乎。
隻得回憶點兒難過的事兒,腦袋裡想起那800塊錢變成黃紙的樣子,心裡立刻委屈起來,臉也哭喪起來。
隨即雙手舉高用力拍向大腿,大喊一聲:
“誒呦~我的爺爺誒!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你怎麼就這麼狠心丟下了我誒~爺爺誒~天殺的老天爺啊!你不長眼啊!”
喊完我就繞過當鋪往院子裡衝,院子不小,也有不少房間,打開一個門撲進去發現不是,然後又哭喊著去開另外一個門。
跌跌撞撞的終於是來到了主臥房間裡,一撲進去就看見一老者靜靜地躺在床上,身軀顯得異常虛弱,瘦骨嶙峋。
呼吸微弱而緩慢,每一次吐納都仿佛在耗儘他最後的力氣,整個人顯得奄奄一息。
他手腳無力地耷拉在床邊,仿佛連抬起的力氣都已消失殆儘。
我作勢撲到床前,哇哇大哭起來,在精神病院裡有不少天天哭喪的病患,總聽總聽,學個一二不成問題。
“嗚嗚嗚嗚…啊啊啊啊…爺爺啊…啊啊啊…嘔!!yue!”
正當我張著大嘴在那裡哇哇哭的時候,突然間,有什麼東西似乎摳住了我的喉嚨眼,讓我一時喘不過氣來,愣是嘔出一口酸水。
我哭得淚眼朦朧,心中氣急,忙抹掉臉上的淚水,抬眼看見老者正一臉嫌棄地擦著自己的手指…
老爺子剛剛是摳我嗓子眼呢?
挺有勁啊。
他邊擦手,嘴巴裡還在不停地念叨著:
“好不容易睡個安穩覺,就被你給攪和得稀碎…你這鬼動靜,真是嚇死個人!”
我皺眉走到一旁啐了兩口,本來剛剛被運過來就犯惡心,沒想到還被摳嗓子眼…
緩了兩口氣,隨即看向床上的老爺子冷聲道:
“不是要死了麼?勁兒怎麼還這麼大?我嗓子眼差點兒沒被你摳出來,你怎麼不再使點勁,把我氣管子一起摳出來呢!”
老爺子費力地挪動了一下身體,艱難地倚在靠枕上,氣息微弱,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假模假樣的哭就不必了,我確實是要死了,大限就在今夜。”
老爺子的話中並沒有太多的遺憾和悲傷,反而帶著一種平靜和釋然。
他打量了我一下,繼續說道:
“沒想到長這麼大了,就是瘦了點兒…今兒把事情和你交代交代,也算是完成了這輩子的任務。你且細細的聽吧,我們家是老香根,但都是隔輩兒傳…”
老香根…
我家是有出馬堂口的?
這些術語我都熟,在精神病院裡常被符紙陣法折磨,後又見過詭異事件,我當時就明白自己這輩子估計要和這些東西打交道,所以通過小護士給的手機,把所有能查到的民俗資料都硬背下來了。
而出馬仙兒這塊是我背的最熟的,不然咋能編故事騙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