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太冷了。
仿若骨頭上都生了冰渣,仿若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再不見天日。
桑寧掙紮著醒來,即便穿著最保暖的白狐大氅,也凍得渾身哆嗦。
那冷,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再暖和的衣物都沒用。
“夫人看到了什麼?”
身邊坐著兩個人。
是青山道觀的柳道長和宋道長。
“我看到,戰場上,屍體,全是屍體,濃煙。”
兩位道長一聽,眼神就變了,是那種痛惜無力的眼神。
“是,天譴嗎?”
桑寧白著唇,笑了笑:“道長不必隱瞞,我不怕死,隻是不太明白,我讓很多人死,但救下的人更多,為何要受到懲罰?
這不太公平吧?”
“非也。”宋道長沉重搖頭。
“天地法則,凡人無法參透,但有一點,確實無公平可言,就像天家與螻蟻。
你救百人,他看不到。死一人,他便睜了眼。
他不管死的是好人,還是惡人。
最重要的,你是異類,這世間,容不下異類。
若不然,早便有人成仙。”
“那我就沒救了是吧?”
“貧道和師弟,沒那個本事。”
就連先祖,修煉到半仙之體,都無法衝破天道羽化成仙,他們這些凡人,又怎麼能找出破綻救人呢?
“除非……除非這世間有不受天道約束的異類,我們或許可請教他……”
“不……”柳道長說完又搖頭:“這世間不會有的,不可能有的。”
那她就是死定了唄!
桑寧是不怕死,可她不甘心,心中開始生起怨氣。
死在震天雷之下的都是該死之人,老天不庇佑良善之人,她來做了,反而要懲治她這個維護正義者。
它算個什麼東西!
既然如此,那她更不需要顧忌,就是死,也把該死之人通通炸光,還這世間一個安穩。
“好,我明白了,多謝道長,這就告辭了。”
桑寧知道了自己的情況,也不囉嗦了,回去她就製作震天雷,製作大炮,製作很多很多,一舉攻下京城,攻下所有反抗者,攻下……
她眼裡流下淚來。
被無端拉入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彆人,犧牲自己的嗎?
眼看勝利在望,馬上就能過上太平日子了,就要把她踢掉,把她當工具人,憑什麼!
“夫人——”
柳道長追上來,送給她一張符。
“這是貧道與師兄剛剛用額間血做的符咒。
若夫人……心願未完,可將此符燃燒兌水喝下,我與師兄儘全力助夫人撐住。
不過,大概不會太久,最多,十日。”
十日。
行吧,聊勝於無,萬一真需要呢。
“多謝。”
桑寧裹了裹大氅。
好冷啊。
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等到來年春天。
從來不善欣賞美景的她,忽然好想看一場春花綻放了。
“哎……”
她走後,宋道長無力的歎了口氣。
“若她能為國母,是這世間多大的幸事,可真的……”
他口氣一轉,破口大罵:“賊老天,王八羔子!不分好賴人!瞎眼子!”
“師兄,彆罵了,要不然咱就試試香火供奉,看還能不能挽救一下。”
“那就,試試吧。”
問道之路,誰都是摸索著過河,當年先祖悟性雖高,可除了咒術,好像沒留下彆的。
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修煉成半仙之體的。
也或許,天機不可泄露。
兩人用桑寧的頭發做了個法,放入爐鼎香灰下。
讓前來道觀還願上香的人皆在此燒上一柱香。
……
桑寧回軍營的半途就接到了南疆來信。
在邊境接應的兄弟,再次失去了霍長安和炎猛的消息。
可見南疆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竟然嚴防如此縝密,讓人有去無回!
桑寧傳信鹿台,讓北宮耀率軍馬上趕來鎮守。
現在看來,他們勢必要先與南疆對上了!
用最快的速度趕去軍營,她又令人傳信京城。
要去南疆,必然要借道。
若燕明宇同意最好,不同意那就一路狂炸,她現在也管不了什麼無辜不無辜了。
但她覺得燕明宇現在應該巴不得他們對上,最好殺個兩敗俱傷,到時候他好撿便宜。
消息傳出去,她就喊了霍靜雅帶人準備材料。
“硝石,硫黃,木炭,桐油……”
她停下,目光虛晃。
霍靜雅看著桑寧,半天沒等她往下說。
“四嫂,還準備什麼?”
是啊,還準備什麼?她怎麼記不起來了?
“靜雅,你不是也知道嗎?”
霍靜雅知道所有的材料,隻是不知道比例而已。
“知道什麼?不知道啊!”霍靜雅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怎麼可能!
之前都是她派人運的材料!
桑寧急的手心都發抖,她努力想,努力想,除了材料想不全,竟然連比例也想不起來了。
難道,是天道在抹除她的記憶?
真的如此詭異嗎?
她彆的記憶都在,唯獨缺了這一樣,或許,這是會擾亂曆史秩序的東西?
可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
“錦棠,還有錦棠,快喊錦棠來!”
霍靜雅被她嚇得不輕,四嫂出去一趟,身體好像更差了,一直在發抖。
帳子裡生了三個火爐,玉翠和玉柏都熱的冒汗,四嫂卻還穿著棉衣。
霍靜雅跑出去把錦棠帶來。
錦棠聰明,過目不忘,一定還記得,但是,他會不會也遭天譴……
桑寧要問時,又遲疑了。
可霍靜雅不明情況,已經先一步問出來。
錦棠歪歪頭,不解的問:“要做震天雷?四叔不是說不要再用了嗎?”
“你彆管,就說用什麼材料。”
“小姑姑為什麼要問我?那不是四嬸嬸做的嗎?”
錦棠看向桑寧,目光清澈。
桑寧微張了嘴。
明明兩個月前,小家夥還像個大人一樣,堅定的跟在她身後,錚錚有聲的要和她一塊兒製作震天雷。
“那火銃呢?錦棠可記得?”桑寧問。
“記得呀,但是裡麵的火藥用光了,好久沒用,生鏽了。”
桑寧覺得好詭異。
天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在抹除 所有人的記憶,卻一點都沒讓人察覺。
給人造成的感覺,就像是某樣東西,確實存在過,但配方因為各種原因失傳了一樣。
“對了,我記得,我寫過一張演練紙,錦棠你說給了你老師。”桑寧又想起來這事。
那張紙雖然記得亂七八糟,還有化學分子,根本不是配比和方子,但或許她能找出有用的,再次配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