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之月,天降初雪。
涼州五百人的隊伍,雪中送炭,運來了百車蜂窩煤。魏昶幾個感歎,活了三十幾歲,第一次知道,冬天也可以不冷的,炭火是可以徹夜不息的,兄弟們都能用的起的。
一同來的,還有月不圓和錦棠。
天下之事,聞者不如見者知之為詳,紙上得來終覺淺。
所以,月老師帶著小徒弟來足踐了。
這是月老師的說法。
錦棠嘛,在外麵附和老師的說法
關門進屋就一句:想四叔四嬸和小姑姑啦!
桑寧也老想孩子了,抱著錦棠就親了小臉蛋一口。
錦棠又害羞了,悄咪咪瞄了霍長安一眼。
哦?
四叔沒有像以前一樣冷颼颼的瞅他,也沒冷笑,反而很慈愛,笑眯眯的?
“哎呀,嘖嘖!……”桑寧端詳著錦棠的小白臉咂嘴。
“看著你四叔的時候,覺得他還挺好看,和錦棠一對比,咋就成了老豆腐呢?瞧錦棠生的,怎麼看不夠呢?”
尤其錦棠穿了一身嶄新的淡藍色長襖,滾著刺繡金邊,身直板正,自帶清冷尊貴,簡直就是古裝小王子。
太稀罕人了。
老豆腐霍長安:“……”
臉又耷拉了。
從看兒子的目光又變成了看情敵似的,好冷哎!
錦棠謙虛道:“四嬸嬸,其實我是因為穿了新衣服啦!
娘和祖母也給你們做了好些,你們快換上,四叔以前最喜歡的靛青色做了兩套,穿上一定又變成水豆腐啦!”
水豆腐霍長安:“……”
他為什麼非得是一塊豆腐!
錦棠看見霍靜雅的時候都哭了。
他姑姑成了一塊老豆腐乾!
又黑又瘦,都不像個女人了!
霍靜雅輕而易舉將他抱起來:“哭什麼,彆看姑姑瘦,能舉起兩個你!”
“對,你姑姑這是身體受累,精神富足。”
桑寧也是心疼,但還是佩服霍靜雅的毅力。
一個女人,連外貌都不在乎了,還有什麼能難倒她的。
靜雅在肉眼可見的成長。
“錦棠,你三叔怎麼樣了?”霍長安問出最在意的事。
錦棠臉上的笑收斂。
“三叔的病沒什麼起色,張老先生說,他可以用藥穩住身體平衡一點點把毒素清除,但是,就怕三叔的身體撐不到那時候,毒素會把他的五臟六腑全部摧毀……
他說,其實……三叔已經是個沒用的藥人了,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應該是死過一次被彆人丟棄的。
可能藥物又一次達到了平衡,讓他活了過來,但是內臟也受損很多……”
錦棠抹了抹淚。
又說:“張老先生又去信給他朋友了,但他也說,做好……準備。”
很長時間,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多殘酷啊,這是再一次往親人心上捅刀子。
桑寧問:“你三嬸嬸,還好吧?”
“三嬸嬸看不出難過,不管三叔醒著還是睡著,每天都在三叔跟前說話,還做飯,晚上也一塊睡,祖母勸也勸不動。”
霍長安清清喉嚨,又沉聲問:“你三叔有沒有說,你爹和你二叔的下落?”
“三叔的喉嚨也被毒啞了,說不了話,不過,可以寫字,他不知道……”
錦棠抽噎一聲,從貼身的衣服兜裡掏出一封信。
“這是三叔寫的。”
霍長安幾乎是奪過來的。
那封信裡的字跡,寫的很是潦草混亂,可見霍三郎的身體連寫封信都很難。
桑寧和霍靜雅全都圍過去看。
信裡說,當時霍大郎確實已經做了安排,讓林沐在鬨市製造混亂,用死囚將他們替換。
實際上計劃也很順利,他們擠在一方棺木中,佯裝殯儀隊出了城。
隻不過一出城,棺木內就傳入了一股毒煙,他們覺察不對要出來時,棺木已被外麵的人訂死。
再醒來,霍三郎就是在北蒙的地界。
被那個毒醫鎖在密室成了藥人。
那毒醫咒罵時,總是罵霍鎮南害的他沒法在東陽立足,所以要將他的兒子折磨致死。
可他從未提及霍大郎和霍二郎在哪裡。
實際上,到後麵霍三郎的腦子已經被毒害的不怎麼清醒了,能把這些捋順用了好幾天的時間去想。
筆跡都是頓開的。
霍長安手指緊攥,薄薄的信紙就此皺裂。
北蒙,毒醫。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
“我去安排一下。”
然後大步就出了帳篷,帶著透骨的凜冽殺氣。
不用說,這事肯定與北蒙有關了。
可是,到底是誰,能在京城與北蒙人裡應外合,將霍家人暢通無阻的運到北蒙呢?
必定位高權重。
桑寧感覺到一股寒意纏繞上身體。
當權者與外敵裡應外合,坑殺國之棟梁,好可怕!
這個國家,真的已經滿是窟窿了。
桑寧又問了錦棠雲水仙的事。
雲水仙當時被射了一箭,沒死透,又被土匪撿回去了,後來她還有點小聰明,哄的土匪把她送回了雲家。
她用霍家的秘密誘惑的雲飛池把她一番包裝送進了二皇子府。
她來涼州,完全是為了立功報仇。
說起她,錦棠厭惡的皺起了小臉。
“四嬸嬸不用在意,她翻不出什麼風浪,祖母把她當奴才使喚,還利用她傳了一次假消息。
估計現在二皇子已經拿雲家開刀了。”
桑寧又給老夫人點了個讚。
她來時,也安排了若梅住在霍家時刻盯著雲誰仙,想來也出不了亂子。
錦棠來了,桑寧高低得整點好吃的。
第一場雪,和火鍋很配哦。
做個魚火鍋。
空間裡青菜多著,還有花生醬,辣椒,大蒜各種調料。
她做了兩鍋,一鍋讓人給幾位將領送了去。
然後把霍江初喊了過來。
霍江初已經升為百夫長,人也是沉穩有度,果斷利落,與昔日不可同日而語。
他一來先問了月不圓霍寶鴻有沒有回涼州。
得到否定答案後神色微微一暗。
有百姓說,當時看見爹也和他們一塊兒逃出城去,後來與百姓走散了,就不見了人影。
這些日子,也派人出去找了。
活的死的都沒找到。
“二叔肯定沒事的,咱們都在這,他不會亂跑,說不定過幾天就回來了。”桑寧安慰。
霍江初點頭。
月不圓又講:“霍二爺不在,在下又提拔了朱凡勝和劉東當小管事,還有大夫人幫忙,目前場子裡是沒出什麼事,不過……
在下發現有些賬對不上來。”
他略顯汗顏,“在下對生意場上的事還是不如霍二爺精通。
徐五德去了西塞,在外跑商的換成了時家和其他幾個商戶,發出去的煤多,換回的糧食和銀兩,卻不是很匹配。
在下和錦棠算來算去,確實是跑商那邊出的問題。
但不知道他們是在哪個環節操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