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一小塊牆皮被關門聲震碎,掉下來,迷了安洛生的眼。她捂住眼睛眯成一條縫,眼睛沙沙的,混著淚。
屋裡霹靂吧啦的摔響聲,書嘩啦啦地被江執推在地下,安洛生隔著一間房門聽得清清楚楚,心也跟著被摔在地上。
第二滴淚流下來的時候,安洛生深吸一口氣,迅速恢複了正常情緒。手把淚滴甩在地上,她站得筆直,攥著拳給心底添把底氣,快步走到門前,用力敲門。
“江執,我們好好談談。”
“不是,薇薇姐,你真不能上去。”宋晨眼看著攔不住,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發了瘋的女人,平時柔柔弱弱的都能跟老虎一樣,使不完的牛勁。何況是宋薇薇這種平時就張牙舞爪的。
“江執,你開開門,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宋薇薇剛過樓梯轉角就聽見了屋裡嘩啦嘩啦的摔東西聲,和鏗鏘有力的敲門聲,抬頭一看。
“草你媽,你個小婊子!敢來勾引我男人。”
宋薇薇蹭的衝到樓上,伸手生硬的拽住安洛生的頭發,安洛生頭使勁往後仰,“我操,薇薇姐。誤會誤會!”
宋晨出手攔架,誰知道宋薇薇力氣能這麼大,一巴掌眼看就要扇在安洛生身上。
"嘭"的一聲,門被踹開,帶著一陣陰風。
“有完沒完!”
宋微微瞬間被鎮住了,愣愣地把手怯生生的鬆開一些,害怕卻又不甘示弱地瞪著安洛生。
“江執,這是我寫的合同。”
江執直勾勾地盯著安洛生,門縫後麵是淩亂的臥室,書癱倒在地上,玻璃茬子碎了一地。
宋薇薇眼疾手快一把奪過來,握在手裡高舉著,“好啊,還有合同?什麼合同?你賣身的合同?”
女人咄咄逼人,安洛生懶得搭理,把合同奪回來,
“我放在這裡了,你們繼續吧。”
“想走?不把話說清楚你他媽想走?”
宋薇薇不自然地看著江執,再掃了眼安洛生。她真討厭安洛生這幅淡淡的清高樣子,裝和善給誰看啊!
江執陰沉著臉,一言不發,氣壓降到了最低,宋晨縱觀局勢也不敢插話。房門裡麵一地的玻璃碎片和廢紙屑,亂的不堪入目。
宋薇薇心裡是氣死了,這女人真是不一般,麵無表情地敢這麼跟江執說話。她心裡發怵,也隻敢跟安洛生發發脾氣。
江執拽過安洛生手裡的合同,鋒利的紙頁在指尖上劃了一道口子,不淺不深滲出兩滴血珠。
江執嘴裡咬著的煙快吸完了,又拿出一跟要點,一手捏著合同隨意的掃了兩眼。
“這是給我寫的賣身契?老子賣藝不賣身啊。”
江執斜著眼,聲音頹倦。
安洛生眼底滾著火氣,不想再在這摻和了。兩個人都氣得神智不清,沒必要再繼續談下去。
“你他媽說話啊,你做小三羞愧的不知道辯解什麼了是嗎?先來後到你他媽懂不懂!看著文文靜靜的——”
宋薇薇的嗓音尖銳,宋晨不知道怎麼做這個和事佬了,悶悶地扯了宋薇薇袖子一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他也納悶,什麼賣身契?場麵怎麼突然就鬨得成修羅場了,哎。
安洛生直勾勾地盯著宋薇薇看了一眼,漆黑的瞳仁,宋薇薇這才發現她是丹鳳眼,被盯得直慎得慌。安洛生拽過江執手裡的煙,夾在指尖吸了一口。嫻熟的動作江執看在眼底,寒氣逼人。
“你知道我跟他以前做過什麼嗎?”
濃鬱的煙霧吐出來,像一抹紗籠罩著安洛生清秀的臉,眼角上揚媚而不嬌,多了一份詭異的豔美,陰嗖嗖的,簡直比江執還陰鷙。
宋薇薇氣的臉通紅,卻被低氣壓逼得不敢說話。
宋晨瞳孔地震驚了一跳,反複看著這兩個人。這話實在是信息量太大,誰聽了都會遐想,想入非非。
“做過什麼?”
江執冷笑了一聲,兩個人冷眼橫對著,誰也不讓誰。
“我們沒做、過吧。”
浪蕩又頹廢的樣,安洛生受不了他這幅德行,目光掃視了江執跟四周。
“啪”的一耳光狠狠甩在江執臉上,留下醒目的掌印。
宋薇薇跟宋晨倒吸了一口氣愣在原地,江執側臉垂著頭,發絲擋在眼前,陰冷逼仄。唇撞在牙上肉皮破了從裡麵滴著血。
安洛生迅速轉身走下了樓梯,腰杆挺直,絲毫不拖泥帶水。
宋薇薇腦子裡突然鑽出一句“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嘩啦一聲打破了宋薇薇腦子裡的歌詞,撕碎的合同狠狠砸在安洛生背後。
“帶著你的合同,一塊走。再也彆來了!”
安洛生回頭看了江執一眼,兩個人的目光跟火焰一樣,好像燒得對方的心臟血肉模糊才肯善罷甘休。
江執摔門進了屋,安洛生也走了。
宋晨跟宋薇薇兩個人麵麵相覷。
“哎!”宋晨拽著宋薇薇下了樓,神色複雜的看著宋薇薇,“薇薇姐,你先回去吧。”
安洛生往老宅子那走,路上一停沒停,走的飛快,風呼嘯過耳邊,周遭的景色她全都無暇顧及。馬上到院子大門口的時候,安洛生腳腕一陣刺痛,緩緩蹲在地上,頭垂著深深地紮在臂膀中,淚流不止,打濕了頭發。
她嚎啕大哭,嘶啞著喉嚨。
哭累了,跟沒了魂的屍體一樣走進屋裡,側躺在江執的床上,眼睛紅腫。
2012年,6月22號。
安洛生又夢見了那一天。
她抱著一捧向日葵,穿著精心挑選的鵝黃色連衣裙,從南城坐了三小時的車來給江執加油。
她往江執考場附近的旅店走,遠處人頭攢動,心底沒緣由的惴惴不安。她快步走過去,聽見那聲撕心裂肺的呐喊聲,直直地劈在她的心上。
江執被兩個凶神惡煞的大漢死死的拽住,雙手壓在背後,跟犯人一樣。她推著人群,扔下向日葵,使勁的往裡鑽。
“我是他爹,他個不孝子!老子管孩子天經地義,我都是為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