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不打死你!小崽子。”
薄薄瘦瘦的她擠在最前麵,撞上江執凶戾漆黑的眼睛。他衣服上滲著濃重鮮紅的血,嘴角沾著乾涸的血跡。
“江國立你少顛倒黑白!你打我媽把她逼走了!你怎麼還不死!”
江國立猙獰著臉,犯癮一樣拿粗麻繩瘋狂地抽在他身上。江執整個後背血淋淋的沒個好地方,她甚至可以看清密密的木屑紮進傷口。
明明是他受人所製,被捆住敲裂了腿,隻能跪著當眾羞辱,嘰嘰喳喳的人群湊著頭看想他認錯。他的脊梁卻像鋼筋一般立得筆直,一點頹喪的落魄也沒有,跟惡鬼一樣死死地盯著人群,漆黑又陰冷。
少年睫毛微顫,掀開眼皮,漆黑僵硬的眼裡一閃而過的淚光,刺痛著安洛生的心臟。
江國立氣急敗壞地跑過去。好多雙眼睛轉移在她身上,抱著手臂交頭接耳的,一副這下又有好戲看了的竊喜樣。
安洛生攥著拳,瞥見江執背在背後的手指勾住了一根的細鐵絲,瞬間心領神會。她攥著衣角,直勾勾地盯著江國立,努力壓製住自己的膽怯。
“我錄像了!”
江國立不耐煩一把抓過手機,狠狠砸在地上。
“錄像?錄像在這可不好使!你是那個安慶的女兒?沒家教的東西!”
“小心!”人群裡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江國立猛地回頭。
啪——一個花盆砸中了他,額頭上頓時鼓起一個大包。
眾人尖叫驚呼,江執一腳踹在他膝蓋上,順勢死死撲倒江國立,壓在他身上鉚足勁地砸。一拳又一拳,全是蠻勁,發泄著心裡的憤恨。
安洛生驚恐地後退,靠在牆壁上錯愕的看過去。
兩個人扭打撕扯在一起,身邊的花盆劈裡啪啦地碎裂,土濺了一地,沒人敢過去拉架。場麵亂成一團,大家四散而去,不想被卷入。
慌亂中她被李嬸催促著,拽走了。
“人家家裡的事,你呈什麼英雄啊!”
“哎,這家人的情況複雜的不得了,造孽啊!咱們也不好插手。”
李嬸絮絮叨叨的說了一路,她腦海裡還是充斥著那雙眼睛的寒光,心臟跟著撲通撲通的跳。
她在孤兒院,所謂的大城市待過好多年,牛鬼神蛇也見了個遍。像他這樣的人還是第一次見——野蠻又猖狂,不會服軟。
江執趔趄著起身,朝江國立吐了口血沫,轉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家門,淚混著臟土流到唇邊,鹹鹹的。
這事傳的沸沸洋洋,傳來傳去誰還在意真相?隴縣就那麼大,街上的人都知道了江執打自己的老子,說他冷血,狼心狗肺是個瘋子,跟他那個瘋了的媽一樣。
江執覺得無所謂,冷眼或者鄙視他早就習慣了。反正他會反擊回去,他不會妥協,不會允許自己被困死在這。
那天晚上江國立來安洛生家裡找安慶竊竊私語了好一會。最後安慶喜笑顏開地把兩大包鼓鼓的信封遞給江國立,畢恭畢敬地送他出了門。
聽鄰居說,江國立又去西北做生意了。鎮上的人把這件事翻來覆去的講到味同嚼蠟,沒人在意江執去哪了,怎麼辦。
除了安洛生。
她甚至還做了個夢,江執少了些盛氣淩人的陰鷙,穿著白色t恤清清爽爽地跑向山頂,少年回頭望,笑她還不快跟上。醒來,還意猶未儘地又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傻笑著回味了一會。
雲鑲了金邊,安洛生躺在翠綠的山坡上乘涼,百無聊賴,隻覺得天上的雲透著淡淡的珊瑚粉。
“喂。”
江執的臉闖進了安洛生的眼睛裡——單眼皮,眼神鋒利,像把刀,野蠻又具有侵略性,淤青淡淡的,鼻梁處貼了個創可貼。
她的心跳滯緩了一次,以為是夢掐了自己一下,有痛感!無聊的心噌的被點亮,瞬間鯉魚打挺一樣坐起來,眼神裡有些害怕和刻意掩飾著的慌亂。
“謝了,上次。“
他的聲音沙啞,是酒跟煙塑造出來的聲線。
“沒事,你你的傷好點了嗎?”
“走吧,帶你去配部新手機。”
安洛生秉持著禮貌還想再推脫一下,江執沒給她機會,他直接把她從草地上拉起來,騎上摩托車就到了鎮上。雷厲風行,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直接又乾脆。
站在小櫃台邊上的時候安洛生還沒緩過神來。
“喲,執哥新女友?換口味了。”
店員看著不過剛成年,掛了個工作名牌:宋晨。抽著煙染了個紅毛,嬉皮笑臉地衝江執擠眉弄眼。
“滾一邊去。”
江執擺擺手,紅毛把櫃台鑰匙扔給他,坐在一邊繼續打電腦。
店裡的音響劣質,滋滋啦啦地放著動感dj。
安洛生第一次來這種看著就不太正規的二手手機店,煙頭堆在桌子上,又臭又嗆。來往的人都穿著時興潮牌,看著仿的很假,以至於nike的商標都成了nake,她沒有彆的意思還是輕聲笑了一下。
“怎麼?瞧不上。”
江執瞧見剛才她的眼神——對這裡不加掩飾的好奇又傲慢。
“啊沒有,第一次來。“
他從櫃子裡拿出了個九九新的蘋果七,又隨手拿了個透明軟殼安上,丟給她,有些不耐煩。
“抵你的手機。”
旁邊的女生拽住跟她一起進來的男人,小聲嘟囔著“看看人家的男朋友”。紅毛聽見了扭頭看了眼江執跟她手裡的蘋果七,喊了聲“江老板大氣。”
安洛生接過手機明顯有些局促,低著頭耷拉著眉,她討厭欠人家東西。
江執給的這款手機雖然是二手的,但也要1500,她那部碎了的破手機回收也就600塊。安洛生心裡過意不去,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麵空空如也,捋了下垂在耳邊的發絲,輕輕歎了口氣。
江執咬著後槽牙,他以為她看不上來,從沙發上拿了個頭盔,徑直走到門口一把推開門,“走。“
安洛生有些疑惑,還是跟著江執出了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