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這樣打機鋒的話,那你夜裡到了黃泉路,可就彆告狀說老爺我宰錯了人!”
這紫府壯漢冷哼一聲,法力盤蕩,將一柄三尺法刀卷在身前,淩人鋒芒正對著黎卿眉心,殺意撲麵而來。
紫府與練氣境的差彆,可比作山泉與江河之距。
這小子著一身華貴的太一降真雲錦袍,又育有龍種護身,如此大言不慚,想必也是有幾分能耐。
就是不知道能擋本將幾刀?
嘴角微微勾起,這尊壯漢右手虛挑,立時將那柳葉寒刀攝來,左右拉出三道刀光,一刀斬向“燭”,兩刀直指黎卿胸膛。
這刀光丈許大小,呈炫白光景,一刀斬出,尋常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未必能有。
可兩道刀光還未落下,反有更加蠻橫的破空聲來,著實是倒反天罡了!
隻見那青年落於樓船之頂,迎風矚目間,抬手便是一柄丈二銀斧甩出,那巨斧打著回旋,在空中卷似陀螺片兒般的轉個不休。
與兩道刀光一前一後相撞,雖不至於打散那刀光,卻當真是破了其中鋒芒,將那兩道刀光撞落到了兩側的甲板與浪頭上。
“吼!”
盤在那桅杆一側的丹赤虯龍兜頭一口咬下,更是生生將那刀光咬碎了開來。
虯龍無足,螭龍無角,逆鱗者蛟,應龍生翼!
“燭”作為真龍四類顯象之一,它再是溫馴,可它首先是一頭半青年的虯龍啊。
一蛻之前便已經是練氣圓滿的道行,蛻變後又身為純血虯龍屬,若非未經豢養劾訓,它甚至已經能初步作為紫府道人的馭獸廝鬥了。
此刻真正遇上了危機,它的表現比之黎卿還要強上些許!
然那壯漢卻是理都不理這頭虯龍,三道刀光甩出後,其身形瞬間便從黎卿的視線中消失。
不過片刻,方才收回那回旋陰斧的黎卿便覺汗毛一豎,匆匆橫過那柄丈二銀斧橫在頭頂。
下一瞬,磅礴的巨力便從那銀紋繁複斧柄上傳遞過來,險些便讓黎卿脫手,隻角力了一個半呼吸,黎卿手上的那柄銀斧禮器便被磕飛。
好在,這瞬息間,黎卿已經取得了喘息的餘地,一個閃身間退走,任由那一刀砸在頂層甲板包裹著的銅皮上,將那甲板都炸出一個幽深的窟窿來。
“此處與陰府可是不同了,那李老道當時是貪念上腦,被困在了狹窄的密室內,又被我誆了主法器,這才節節敗退……”
“這凶漢可不同,在這茫茫大海,論船上的鬥法經驗,隻有我的不是!”
思緒轉動間,那六丁六甲猖神將要現身的虛影又是再度隱了下去,且換個法子。
黎卿一指南明日曜,化生作道道石中火球,壓縮至極致後,轟然炸出,同時,神念中厲迫“燭”去下方相助其他豪俠道兵。
祭起王輦寶光橫撞,但那紫府早就有了防備,這般大的與輦,想要撞翻一名紫府道人談何容易?
一擊未能功成,迎麵而來的卻更是數道淩厲的刀光。
連番騰挪躲閃,直至那最後一道數丈大小的恐怖刀氣臨麵時,黎卿才匆匆撐起一道天府玄元氣,此刻,被那刀光一衝便悶哼出聲,豁然摔進了後方的二層艙室中。
也不過如此嘛!
紫府壯漢對那青年實力算是有了幾分了然,不錯的火法,堪稱渾厚的元氣,幾件法器用料倒也是下了本,但祭煉的著實一般,哦,還有他手上的五殊雷火符……
這底蘊,不上不下,看來也就是州府的紫府小家族出身了?
“哼哼哼,小家夥,看來你的實力並配不上你的那一抹傲氣。”
“你是哪一家的?按海上的規矩,若是你能拿出來買命的東西,老爺我也不是不能考慮饒你一命?”
“這船上的寶料珍材都藏在了哪裡?帶路吧!”
這光頭壯漢冷笑一聲,掣法力吸起那柄三尺寒刀,懸在身前,一步一步地走進那略顯昏暗的艙室中。
在他看來,這位已有幾分紫府氣象的小家夥當是船上的核心人物之一了,說不得那就是那裴道人的親眷,定然知曉那樓船存放芥子囊的寶庫在何處。
後麵的幾個老鬼也快來了,可不能讓他們捷足先登。
正琢磨著這樓船府庫的位置在何處,此刻的光頭壯漢,全然沒有把那幾個被他帶上船來,受群起而圍攻的匪修隨從放在心上。
畢竟,和即將過手的珍惜寶材比起來,十來個炮灰,不值錢兒……
自那半人高的裂口彎腰鑽入那艙室之內,走近其中,這紫府壯漢的笑意突然一滯,他蹙起眉頭,三兩步衝到那昏暗的艙室內,將那地上躺著的家夥一把攝起!
“嗯?”
這他娘的居然是一具紙人?
紫府壯漢猛然轉過身去,就在那不過半人高的艙裂口前,四道看不清麵容的人影突然出現,將外麵的光線擋住大半。
艙室正門、窗口、陰影、角落中,一尊又一尊的人影從此處踏出,竟然足足有十一道之多,愈發幽暗的黑霧更是悍然充斥了這座房間。
陰冷、潮濕、絕望……難言的氣氛緩緩彌漫開來!
“這是……癸水一道的法域?”
光頭壯漢也不是那沒有見識的,當頭便認出來了這陰雨鬼蜮的來曆。
“好小賊,你在誆老子?”
那陰霾黑霧與一道道氣息奇怪的身影生生將他堵在了這房間內,才不過短短兩個呼吸,整座艙室就被那黑雲水霧徹底的封閉而起。
他上大當了!
可那青年將他困在此處之後便似是再無了蹤跡。
紫府壯漢掣起寒刀,揮掌之間便是刀光連綿,成片的寒芒將那昏暗船艙的照亮一瞬,卻見入目之處,首當其衝的就是四五頭無麵鬼怪!
這是何等的駭人啊?
連篇的刀光砍向那猖神,然後還未觸碰到它等,那五頭六甲鬥猖便齊齊伸出了右手,五猖挪移術施展,無聲無息的就將那寒芒移遁到了海麵上。
封鎖的鬼蜮,成型的紙道猖神,無頭無尾詭異的法術,真真是叫那壯漢額頭都流出了冷汗。
“這什麼鬼東西,去死啊!”
這壯漢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手提起刀器,一手祭出五枚穢道法錐,且將那五枚穢道法錐打出,縱身便要從這處出口突破出去。
錐類釘類梭類法器,主打就是一個破法、破禁,穢道法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黎卿當初也用過一枚穢道的法釘,直至前不久才與一名老師公做了交易。
這紫府修士果然是戰鬥嗅覺敏銳,五枚穢道法釘破空打出,再欺身上前,直突此方艙室。
然完全出乎他所料的是,隻見那最陰暗的角落中,有無麵人上前一步,袖中左右鬼手驀地拉長至數丈,一一個不漏地將那五枚法錐擋下來。
那雙淤青鬼手的掌心、臂膀上,各自插著一枚數寸長錐!
這雙鬼手,本是自一頭嬰鬼身上得來,那是鬼母淩虐百鬼之後唯一存在的東西。
能在鬼母的摧殘下保有全樣,這雙鬼手自然有彆樣的特殊,邪穢、詭異、生怨咒……
那無麵猖以雙手暫時被廢的代價擋下那諸猖都不敢碰的法錐,身上背負的符圖亦是在某一個瞬間閃爍了一下。
突然,那紫府壯漢的腦袋突然受到了重擊,似是幾雙鬼爪落下要強行摘去他的頭顱一般!
不過,這個程度的襲擊還不算大威脅。
這壯漢搖了搖有點昏沉的腦袋,祭起寒刀,當即便要從這諸猖防線之間撕開一道空隙,遁出此方空間。
然而,那鋒芒的刀器剛剛將兩名行猖逼退,下一刻,恐怖的巨力便從那刀刃處反震而來,這名紫府竟生生被那一道新出現的魁梧壯碩身影擋了個趔趄,倉惶連退數步,仍站立不穩。
“銀……銀甲屍?”
這名光頭壯漢的喉結鼓動,顯然有些不敢置信。
銀甲屍,形堅甲固,成熟體便是紫府境的天花板,若成不化骨,足以撼動諸多陰神的地位。
“想來這離墟州一行,我等一船人也是難脫那汪侯的脅迫了,卻不知尊道能否滿足黎某一個願望,借貧道一樣東西?”
【篤篤篤】的腳步聲沉穩而有力,伴隨著紮耳的金鐵劃動聲,卻見有人拖著一柄丈二銀斧,身後跟著一名看不清麵貌的女子,緩緩走近。
不是那方才隱匿不見的青年還能是何人?
“你要什麼?”
這下意識的話語剛剛說出去,那壯漢就暗罵自己怎麼能問出這種愚蠢的話,同時更感羞怒。
然而,還未待他暴起,愈發濃鬱的陰霾之中,那銀甲猖悍然闖入,一個毫無理由的衝撞,禁止撞破他那層護身寶光,與其磅礴的法力衝擊而上。
緊接著,蒼白的手臂自昏暗中伸出,拿向他的肩膀,一隻、兩隻、三隻……
密密麻麻的法咒與陰氣開始攀爬上那道人身軀,壓過他的法力,令其法衣之上結起寒霜,麵色冷僵漸化蒼青。
“唔……貧道欲借尊下頭顱,獻牲南鬥延生,憐憫吾等眾生啊!”
黎卿拖著那柄三百禁的銀斧禮器緩緩靠近,觀望著那被甲猖撞到牆上,被那諸多猖神陰咒入侵周天神宮至丹田的紫府壯漢。
隻一斧銀光手起刀落,血灑紙衣,便得好一顆六陽魁首!
黎卿收起禮器,彎腰將那寒刀與尚且溫熱的頭顱拾起,與那角落中的猖主微微頷首,背身便朝著那扇艙門走出。
甲子玲瓏猖,正自昏暗一角緩緩走出,隻見她那完美到失真的嬌容上勾勒出一抹笑意,兩步上前,素白的玉手朝那無頭屍身上掣力一扯。
便是上好的皮囊一件!
伴隨著那戚戚婉轉的詭笑之聲,昏暗之色漸漸斂去,六丁六甲十二猖神的麵容愈發清晰,卻是原始的殘忍與劾豢約束之意並存。
甲子太歲始猖君,半道半鬼作半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