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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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宋明稚的心,比石頭還硬。

他轉身收走起架上的閒書,堅定道:“殿下絕非廢物。”

說著,便將視線落在了《治世方略》之上:“……齊王殿下氣度非凡,才智過人,定然不會是等閒之輩。殿下若不信,不如試著背背看。”

同時滿懷期待地朝他看了過去。

慕厭舟絕望道:“這怎麼背得過。”

宋明稚顯然是對此早已有了準備。

他又不知道從哪變出了一張紙來,真誠建議道:“眼過千遍,不如手過一遍。”

元九:“噗,咳咳咳……”

慕厭舟:“。”

日色西斜,遠處升起了嫋嫋的炊煙。

慕厭舟垂眸看了一眼《治世方略》。

半晌後,嘗試著做起了最後的掙紮:“現在已是戌時了,要不然這樣?我們先用晚膳吧,用過晚膳之後,再談什麼讀書的事。”

說完,還不等宋明稚有反應,他便轉身朝元九道:“去,吩咐膳房送——”

豈料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宋明稚打斷道:“殿下,不必麻煩。”

今日的晚膳,他早有所準備。

話音落下後,宋明稚便轉過身去,將守在門外的侍女叫了過來。

繼而恭恭敬敬地朝慕厭舟道:“殿下,我已讓‘酌花院’裡的廚師,為您準備好了晚膳。”

慕厭舟眼前一亮:“是嗎?”

他的話音還未落——

徽鳴堂外,便於此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穿著一身月白色羅裙的侍女,端著一個食盤,走到了桌邊,朝二人行禮道:“殿下,王妃,這是今天的夜宵。”說完,便俯身將食盤中的東西,擺在了廳內。

見到晚膳,慕厭舟瞬間來了興趣。

他一邊朝著長桌旁走去,一邊道:“酌花院裡都是西域名廚,也不知道,今晚他們都準備了什——”

雲紋長桌上擺著一隻金碗。

碗底鏨滿了花枝,乍一眼看去華麗無比,但是仍然改變不了,碗內隻有稀粥的……事實。

養尊處優·齊親王·發自肺腑地問:“這都是什麼東西?”

宋明稚認真解釋道:“回殿下的話,這隻碗中是菰米粥。俗話說‘民以食為天,食以養為先’殿下既然患有胃疾,那便更要時時注意才可以。”

齊王登基後推行仁政、體恤民情,擔得上“明君”二字。

在宋明稚看來,作為皇帝,慕厭舟唯一的遺憾,便是身體不佳,導致駕崩得太早、太突然。以至於在他駕崩以後的短短三年時間裡,崇京城內便因為奪位,而發生了數次宮廷政變。

——殿下近來雖然是裝病。

但是根據史書之中的記載,他的確一直都患有胃疾,似乎就連駕崩都與此有些關係。

因此,除了備書以外,宋明稚還特意吩咐酌花院裡的廚師,為他準備好了晚膳,在學習的同時調養脾胃。

如今,殿下胃疾尚輕,一切仍有希望。

慕厭舟於宋明稚期待的注視之下,坐在了長桌邊,他不禁難以置信地問:“所以我今晚就吃這個,一點的肉都沒有?”

宋明稚糾正他道:“還有果品。”

說著,便走上前,為他端來了長桌邊的果盤。

身為親王,慕厭舟大概從來都沒有吃過這樣的晚膳。宋明稚看到,他艱難地拿起了湯匙,又艱難地放回了長桌之上。片刻過後,終於歎息道:“要不然,我還是去看《治世方略》算了。”

聞言,宋明稚的眼前瞬間一亮。

慕厭舟:“???”

不等宋明稚再次開口,他連忙拿起了手邊的湯匙:“我開玩笑的。”說完,終於迅速用起了今日的晚膳,同時,麻木地點評道:“索然無味。”

而見此情形,宋明稚也於思考後讚同道:“讀書雖然重要,但比不了身體,書稍後再看也好。”

此時,夜幕已經悄然降下。

徽鳴堂的東次間之中,還堆滿了沒有來得及看的書籍,麵前更是隻有清粥小菜。

慕厭舟不由輕歎了一口氣。

他終是忍不住道:“愛妃關心本王,本王很是感動。”

“但是……要不然,你還是讓我繼續在角落裡慢慢地腐朽好了。”

宋明稚沒有回他話。

而是默默地叫來人,挑亮了書房的盞盞燭燈,用實際行動,展示了自己的答案。

徽鳴堂另一頭——

目睹全程的元九,終於忍不住蹙緊了眉頭:“奇了怪了。”

王妃今日又有何目的……

他究竟是想趁此機會,留在徽鳴堂,監視齊王殿下,還是想看殿下到底能忍到什麼時候,才會露出破綻?

總不可能真的是為了讓殿下讀書吧!

……

慕厭舟真的讀了一整夜的書。

“咚,咚,咚——”

府院外,更夫打著梆子走過長街。

轉眼已是三更天。

侍從送走宋明稚,回到了徽鳴堂中:“啟稟殿下,王妃已經回院。除此之外,方才還有一事……”

慕厭舟放下了筆,隨手端起酒盞道:“何事?”

侍從壓低了聲音:“禮部的康大人,有意將他府上二小姐,送到王府裡當側妃。”

親王的正妃曆來皆由皇上欽點賜婚,如今見齊王娶了一個男人留不下什麼子嗣,朝廷中迅速便有人,萌生了其他的心思。

慕厭舟手指一頓,示意他退下。

元九隨即走上前收拾起了桌案,同時苦著一張臉問:“殿下,王妃布置的《治世方略》明日還繼續抄嗎?”

“不抄了……”

慕厭舟緩緩閉上了眼。

繼而,含著笑低聲道:“明日出門,會友。”

元九愣了愣,方道:“是,殿下。”

殿下的“好友”皆是京中紈絝。

他每每見客、會友,都是有事,要借這群人之口,傳向崇京。

這一回,又是什麼?

……

次日清晨。

春雨淅瀝,草木洇潤。

薄薄的雨霧將亭台水榭暈成了水墨。

昨日兩人在徽鳴堂內,待到了深夜,今日的早膳,也因此延後了一個時辰。

在大楚,王妃平日裡,並不需要與親王一道用膳,因此到了辰時,宋明稚便遣酌花院裡的侍從,提著食盒,將早膳送到了徽鳴堂去。

他則獨自撐著把傘,走進了院內。

此時,簷下的空地已經被酒壇堆滿。

見到他來,侍從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躬身行禮道:“啟稟王妃,王府裡的酒已全部清出來了!您看是鎖在地窖裡,還是……”說著,便猶豫地朝他看了過來。

若想養病,齊王應當避免食用辛辣、刺激之物。

酒這東西,更是連碰都不能碰一下。

因此,這日一早,宋明稚便吩咐侍從們,將王府裡的酒全部收了起來。

宋明稚收起雨傘走到了屋簷下,隨口道:“鎖在地窖裡就好。”

侍從立刻答道:“是,王妃!”

說著,他終是沒忍住偷瞄了宋明稚一眼。

聽說昨天晚上,王妃一直待在徽鳴堂內,直到深夜方才離開。

而平日裡向來都不務正業的齊王殿下。

竟然也在書房裡待了大半夜……!

看來殿下他果然是一見傾心。

嘿嘿。

宋明稚:“……”

上梁不正下梁歪。

齊王府內的侍從,都是那個老昏君所賜。

那昏君自己不正經也就算了。

連帶著手下的人,竟然都沒個正形,也不知道整日裡在胡思亂想什麼。

低級趣味。

宋明稚痛心疾首。

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還不清走這些酒嗎。”

侍從這才緩過神:“是,是!”

繼而喜氣洋洋地推著車,朝院內而去。

宋明稚:……離譜。

昨晚的事莫名其妙就傳遍了王府。

酌花院裡眾人,此時皆乾勁滿滿,宋明稚見酒已經清理乾淨,撐起傘正要走,怎料耳邊竟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呼喊聲穿透雨幕,落在了他耳畔:“王妃,出事了——”

……這是怎麼了?

他不禁蹙眉,朝著院外看去。

方才去給齊王送早膳的侍從,在此時跨過院門,小跑了過來,同時著急忙慌道:“王妃,殿下,殿下他——”

聞聲,酌花院內也隨之一靜。

眾人皆將目光投了過來。

宋明稚被他的架勢嚇了一跳,趕忙問道:“殿下他怎麼了?”

渾身濕透的侍從停下了腳步,氣喘籲籲地對他說:“殿下,殿下他跑了!”

宋明稚一頭霧水:“跑了?”

他一時間竟沒能理解,侍從話裡究竟是什麼意思。

手提食盒的侍從,當即繪聲繪色道:“回王妃的話,我,我剛到徽鳴堂裡,殿下便問這食盒裡有什麼,我說完有麥粥、二冬膏,還有一些瓜果以後,殿下他,他人就跑了!”

說著,還學慕厭舟做了個放食盒的動作。

宋明稚隨即問他道:“他走的時候,沒有說什麼嗎?”

侍從頓了頓,忙道,“對,有!殿下他說,說他知道王妃都是為了他好,但是他實在是受不了了,”接著又將手指抵在額上,模仿到,“殿下還說,他現在頭疼耳鳴,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宋明稚:“……!”

他打起傘,轉身便朝院外而去。

阿琅也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麵。

他忍不住跟上前問道:“公子,那,那我們……”

宋明稚回頭問那名呼哧帶喘的侍從:“你可知道殿下他去做什麼,又是去哪裡?”

他愣了愣,連忙小跑上前道:“殿下他好像是……去了城東的廖府!說,說是要借住幾日,廖府的二公子廖文柏,是殿下在京中的……好友!”話音之中,略帶著幾分心虛。

阿琅默默在心中總結道:躲到了狐朋狗友家。

宋明稚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話音落下之時,他已經走出了酌花院,並一路朝著王府後院而去。

侍從不由問道:“王妃,您去後院做什麼?”

宋明稚的腳步隨之一頓。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理所應當道:“自然是去廖府,找殿下。”

“備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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