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與芮深深地看了謝奕修一眼,忽然想到謝家的隊伍何時來到臨安府,謝奕修作為謝家人又怎會不知?
但為何今日在城門口時,卻不見對方的身影?
直到謝道清出事後,對方才趕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然後一開口就是讓謝道清暫住榮王府,這種稍顯唐突,又不合禮數的要求?
要知道,謝奕修作為入館的宮中秘閣修撰,其無論是文采還是名氣,都足以躋身名流之列。
而這種要求居然會從對方的口中說出,難道他就不怕自己的名聲儘毀,遭到世人詬病嗎?
雖然不知道謝奕修究竟在想什麼,但對方的想法卻與自己不謀而合,趙與芮也隻是在故作沉思片刻後,就答應了。
不過他還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謝奕修坦誠道:“關於小妹遇險一事,如今這臨安府中已經傳開,而下官也略知一二,這其中要說沒有人暗箱操作,恐怕連我這大字不識一個的七弟都不會相信。”
“而以下官的能力,也難以護住我家小妹周全,為了提防歹人再次對小妹出手,相比較之下,自然是榮王府更加安全了!”
趙與芮也正是擔心史彌遠會繼續拿謝道清的安危來做文章,才打算將對方留在王府,雖說會遭至不少人的流言蜚語,但比起對方在外麵所遇到的明槍暗箭,則要容易應付的多了。
“謝公子還真是考慮周到啊!”
謝奕修無奈說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家小妹生來不幸,自幼便遭人非議,活在痛苦之中,謝某所能做的不過是儘力為她遮風擋雨,讓她能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罷了,實在不敢有太大的奢望!”
說到這,目光也不由得看了眼一旁的穆念慈,似乎意有所指。
趙與芮雙眼微眯,心想莫非謝家也知道對不起我,所以打算各退一步?
“雖說謝姑娘暫住王府於禮不合,但本王也知曉分寸,自當不會讓謝家為難,不妨就讓謝小公子與謝姑娘一同住在王府吧!”
“這樣一來,也能堵住某些人的口舌,減少非議!”
謝奕修立時躬身道:
“殿下思慮周至,處處為舍妹著想,下官感激不儘!”
隨便聊了幾句後,謝奕修便提出想去看望一下謝道清,趙與芮自然不會阻攔,當即就讓人帶他去了。
謝奕進見狀,也跟著大哥一起離開。
而後,廳內就隻剩下趙與芮和楊鐵心父女了!
“楊老英雄……”
趙與芮剛想開口,就被對方給打斷道:
“殿下怕是早就知道謝家之女的情況了吧?”
趙與芮苦笑著點了點頭。
楊鐵心見狀,忍不住臉色難看的冷哼一聲,感覺自己被道德綁架了。
“那殿下該當如何?莫非真的打算迎娶對方?”
說到這,就連楊鐵心自己都不信了,畢竟就算是他,捫心自問的話,恐怕也不會娶這樣一個女子。
而且趙與芮還是堂堂王爺,什麼樣的女子的找不到,何必委屈自己?
然而趙與芮的回答,卻讓楊鐵心徹底愣住!
“既是皇恩,又是父兄之命,自當以忠孝為先,不敢相負了!”
趙與芮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毫無半點惺惺作態之意,堅定的眼神,讓人仿佛在經受良心的譴責一般,不由得心生慚愧。
一時間,就連楊鐵心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因為他本身就是個以忠孝大節為人生信仰的人,此刻見趙與芮竟肯為了忠孝之義,紆尊降貴的去娶一個相貌如此驚奇的女子為妻,哪怕是他,也不得不佩服對方。
如果在這之前,他或許還能說對方是因為貪花好色,迷戀權勢而拋棄念慈的話,那此時此刻,就連他也不得不尊稱對方一聲“大丈夫”了。
但對於念慈和趙與芮的事,楊鐵心心中還是猶豫不定。
畢竟那謝家女子相貌醜陋,而自家女兒又生得這般美貌,若對方因此而心生妒忌,要加害於她的話,憑借謝家的權勢,念慈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隻是眼下讓他說出這種狠話來,心裡又實在過意不去,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先觀察幾日。
想到此處,楊鐵心也不由得長歎一聲,心中糾結無比。
見楊鐵心在那自怨自艾,卻半句不提要離開的話,趙與芮忍不住和穆念慈交換了一個眼神,皆能感受到對方內心的喜悅。
……
王府後院,廂房之內。
謝奕修和謝奕進一同來看望謝道清。
屏退了照顧謝道清的丫鬟後,謝奕修讓七弟在外麵守著。
謝奕進也不問緣由,就這麼呆呆的站在門外,跟個門神一樣。
而此時,方才蘇醒的謝道清,也在謝奕修的攙扶下坐起身來。
“小妹,你這傷勢如何了?”
謝道清微微搖頭道:“有勞大哥關心,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的。”
謝奕修聞言,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隨後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將聲音壓低問道:
“對榮王,你覺得如何?”
謝道清神色一怔,眼神有些莫名的低下頭來:
“榮王待我也算寬厚,若嫁於他的話,即便是看在謝家的麵子上,也定會顧我周全。”
謝奕修沉吟良久後,說道:
“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須知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他不是故意說給你聽的呢?”
“說不定今日之事,也是他在背後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為的便是拉攏我謝家!”
謝道清微微抬起頭來看向大哥,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大哥才入官場多少年?怎的跟伯父一樣,總愛把人心想的這般壞?”
謝奕修見她這副模樣,便知道多半被榮王今日的所為給迷惑了,不由得氣歎道:
“並非為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這天下諸事向來如此,這世道人心皆不可測,那榮王敢於奸相一黨爭鬥,又豈是心思單純之人?”
謝道清雖然知道大哥說的有道理,但她腦海中又不禁浮現出趙與芮那番情義深重的話來,覺得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定不是那般心機深重,不擇手段之人。
於是便忍不住爭辯道:“大哥都說對方是奸相了,那榮王與對方相爭,自然也是忠賢之士,便不該是這樣的人!”
謝奕修聽著她那小女兒家般的語氣,不由得好氣又好笑道:
“人家這是替陛下爭權,又怎可論好壞了?”
朝堂之爭,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更無善惡好壞之分,有的隻是在貪婪驅使下,永恒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