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舒順利繞到提琴手招募點這邊。
像是為了要確保現場秩序安靜,過去的通道被關閉,下不去,書舒隻能越過偌大的觀眾席,遠遠的從側麵看到下麵麵試的場景。
這邊顯然比鋼琴手那邊正式太多。
評委席坐滿了人,當中還有好幾個外籍麵孔。
氣氛隆重。
書舒扒在欄杆上,看著一個個小選手上台,豎起耳朵聽著,站得腿發麻,卻始終沒有聽見有念到“裴慕音”的名字。
眼看著僅剩下三位選手,倒數第三個不叫裴慕音,倒數第二個不叫裴慕音,直到倒數第一個也不叫裴慕音,但是個讓書舒聽到怔神的名字。
時瑤。
時瑤——那個夢裡“女主女兒”的名字。
夢裡,女兒裴慕音是時瑤的對照組,時瑤也是個小提琴手。
書舒就看到一個穿著英式校服,長相恬靜的女孩子拿著小提琴走上台,她衝評委席禮貌點頭示意,而後抬手,微揚下顎。
接著,有細膩優雅的琴音傳來。
這個女孩子拉得很好,一聽就是那種把課餘時間犧牲掉,從小起就請專業人士悉心教導過的程度。
果然,她獨奏完後,麵對評委的“隨機抽查”也應對自如。
評委席上的人紛紛露出誇讚的神情。
如果時瑤來了,那,裴慕音呢?
然而書舒隻看到評委席上的人陸陸續續起身離開,昭示著提琴手麵試結束了。
裴慕音不在。
是她耽誤剛才那一下來晚了,導致已經錯過了女兒的麵試?
還是女兒沒參加樂團的這次招募會。
更或者……那個女孩子隻是碰巧也叫做時瑤而已,本身就沒有裴慕音這個人,夢是假的。
廣播著響起清場的提示——
尋求無果,書舒隻能先離開劇院。
因此她並注意到,在她轉過身後,原本要離開評委席的一位外籍麵孔的女士手中捏著份資料表,用帶有口音的中文,有些在意的詢問旁邊的同事:
“這個名叫裴慕音的小提琴手,摘哪裡,為什麼沒有看到她來……”
…
書舒從劇院內出來,走到門口才發現,外麵下了很大的雨。
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竟然快下午一點半了。
她沒帶傘。
但好在,昨天訂酒店時訂的是套房,聯係了下酒店,不到三分鐘,就有服務人員從對麵酒店過來接人。
沒找到女兒,書舒自然不會在京市多待,午飯沒吃,辦完退房,直接飛回了安市。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天空被雨幕遮得昏暗。
裴慕音幾乎是渾身濕透回到的家。
發尾和衣擺的水順著她胖嘟嘟的身體往下滴落,她一隻手抱住小提琴包,另隻手掌心裡死死攥著什麼東西護在胸口,唇蒼白抖著,整個人冷得瑟瑟發抖。
“大小姐?!”
門口的傭人被她這副狼狽樣子嚇了一跳:“不是去參加樂團麵試,您怎麼,給弄成這樣了?”
裴慕音就像是沒有聽到傭人的聲音,垂著眼,自顧自徑直往樓上房間去。
傭人仿佛也對她不愛搭理人的模樣見怪不怪,看了兩眼她的背影,嘴裡嘟囔兩句,又拿起抹布,繼續做手裡的活兒。
二樓,房門關上。
裴慕音放下提琴包,都沒去管濕透的自己,第一時間去查看被護在右手心裡的黑色錄音筆。
她再次摁下播放鍵,聽見裡麵悠揚的小提琴音完好無損傳來後,心才徹徹底底安下來。
這支錄音筆,以及錄音筆裡這一段音頻是她珍視到幾乎片刻都不離身的東西。
亦是她的眷顧之神。
每當她參加什麼重要比賽,或提琴麵試前,隻要聽一遍它就都能順利通過。
今早,她在去參加柏林蘇樂團的提琴手麵試路上,原本如往常一般要戴上耳機聽錄音,但按完播放鍵半天,沒有聲音,她當即抓起錄音筆看,才發現,這不是她的錄音筆!
裴慕音驟然回想起昨天放學時,與一位同學相撞,雙方東西散落一地,兩支一模一樣的錄音筆掉下來。
她的那支錄音筆微端有塊不到一厘米的劃痕,她撿起距離最近的那支,看到劃痕,便自然而然以為是自己的那支,而後再撿完其它掉落的東西,匆忙離開了。
直至在今早車上,發現端倪。
裴慕音著急的找到當時那個同學的聯係電話,詢問另隻錄音筆下落。
對方卻抱歉回複說,她本人的錄音筆是壞的,昨天撿錯後就隨手扔在了學校的垃圾桶裡,具體是哪個垃圾桶,記不清了。
裴慕音無比慶幸學校周五的清潔工作會拖延到周六這天處理,她當即讓司機掉頭去了學校。
大雨就是在她翻遍一個個垃圾桶扯開時下起來的。
她沒在意,瘋了似的翻找,終於在扯開不知道第幾個垃圾袋,手指都酸痛後,找到了錄音筆。
彼時,她完全錯過了柏林蘇樂團的小提琴手麵試。
等趕到大劇院,麵試剛好結束三十分鐘……
大概是淋了很久的雨的緣故,裴慕音開始打起了噴嚏,頭發昏。
意識到自己可能著涼,她去衝了個熱水澡,自己吞了顆感冒藥,便縮進了被窩裡,將錄音筆好生放在枕邊,而後慢慢睡去了。
睡前還看了眼日曆,依稀看見今天五號。
裴家有個傳統,每個月五號是家庭聚餐的日子。
所以,也是爸爸會回家的日子。
裴慕音這一覺睡得沉,她是隱約被一陣歡聲笑語給吵醒的。
她睜開眼,心念一動,鞋都沒穿,下床跑到窗邊,往外看,看到院中那個專屬停車位上一片空蕩蕩。
歎了口氣。
儘管爸爸已經連續缺席了十幾年每月五號的家庭聚餐,但裴慕音仍會一次次抱有希望可以看到爸爸的車出現在那個停車位上。
然而這次,還是不例外,爸爸依舊沒回來。
而外麵那陣歡聲笑語——
“叩叩叩。”
有敲門聲響起,是傭人。
“大小姐,準備吃晚飯了。”
裴慕音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換好衣服,拉開房門,慢吞吞順著旋轉樓梯往下走。
華貴的客廳裡。
裴家上一代主母宋女士端坐在沙發上。
儘管已經七十七歲的年紀,但因保養得當,養尊處優,宋女士並不很顯老態,耳垂與頸上翡翠加飾,雍容又華貴,能從她臉上看出年輕時綽約的風姿。
此時她正神情欣慰:“小晴啊,我這喝了一輩子的茶,還是你泡的茶,最合我心意。”
被叫做小晴的是一個長相溫婉的女人,她身穿素色旗袍,頭發挽起,知性又得體。
時晴。
一位高級英語教師,八年前偶然在起火的宴會上救了宋女士,得宋女士青眼相加,時常被宋女士喊到裴家主宅來吃飯。
後來,連家庭聚會這樣特殊的日子也不例外。
宋女士很喜歡時晴,連帶著時晴的一雙兒女也疼愛得緊,絲毫不介意時晴是單親媽媽的身份。
所有人都猜測,時晴極有可能會成為是下一代的裴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