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業一手打傘，一手提著燈籠，“陛下，貴妃娘娘說要陪太子妃說會話，那您”
“太子呢？”
“回陛下，今兒初八，太子殿下不在宣明殿，應該是在佛堂。”
蕭景翊麵色冰冷，他一言不發，繼續加快腳步朝佛堂而去。
太子妃沈宜頭疾發作，沈貴妃又剛好得一神藥，據說乃遊醫所配，治療頭疾頗為有效，便送來讓她一試，而他正好有事要與太子商議，一同來了東宮。
此時，佛堂內還是一片寂靜和黑暗。
李忠恭敬地候在門口，沒有太子應允，他自是不敢貿然闖入。
生怕撞見不該撞見的，觸了黴頭。
不多時，裡麵傳來女子嬌嬌柔柔又帶著哽咽的聲音。
李忠心中驚訝。
作為太子身邊的大太監，東宮的任何事情都逃不出他的監視，他忍不住抬眸，偷偷朝屋內瞥了一眼。
殿下往常不是隻關心太子妃嗎？
就連對蘇側妃都未曾如此上心。
如今卻
就在他心生疑惑之時，目光瞥見一抹熟悉的黑金色龍袍一角，那是蕭景翊常穿的服飾，頓時反應過來，嚇得跪伏在地，高聲道，“奴才參見陛下。”
“太子可在屋內？”蕭景翊站在佛堂門口，聲音愈發冰冷，像是裹著冰渣。
“是。”
“為何不點燈？”
“這”李忠戰戰兢兢，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擠出來一句話，“回陛下，剛才一時風大，不慎將燭火吹滅，奴才這就吩咐下人點上。”
李忠說這話時，帶著幾分謹慎，生怕被降罪。
屋內的蕭容祁聽見聲音，從裡麵出來，恭敬行禮，“陛下。”
蕭景翊麵色冷峻，淡淡應了一聲，目光落在他身後那一道淺粉色身影上。
沈懷昭低著頭，內心忐忑。
她沒料到，蕭景翊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如今這種情況，又不能視而不見。
無奈，隻能緩步上前，“參見陛下。”
好在天色昏暗，她的嗓音也因高熱有些沙啞，蕭景翊隻是打量了她一眼，便移開視線。
沈懷昭鬆了口氣。
幸好！
她可不想現在就暴露身份。
蕭容祁朝她擺了擺手，“你先退下。”
“是，殿下。”少女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態，福了福身，轉身離開了。
蕭景翊望著那道窈窕身影，不禁想起破廟內的少女，心中湧起一股疑惑，眉頭皺得更緊了。
宣明殿。
殿內的光線逐漸變得柔和。
蕭景翊端坐在首座，他的身影在昏黃的燭火中顯得格外挺拔。
看完北邊戰事的信報，他微微抬頭，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隨後語氣隨意地問道，“剛才佛堂內的女子是”
蕭容祁恭敬回答，“回陛下，乃沈家二小姐。”
“沈家？”
蕭景翊直言不諱地拋出自己的疑惑，眼神中帶著困惑和質疑，追問道，“為何戴著麵紗？”
“此女自幼容貌有損，不得已用麵紗遮麵，是太子妃心善，將其留在宮中伺候。”
蕭容祁這麼說是不想讓蕭景翊誤會，讓他以為自己私會女子。
蕭景翊眼神一沉。
自幼容貌有損？
這麼看來，應該不是自己尋找之人。
或許是燈光昏暗，才會產生錯覺。
短暫的沉默之後，蕭景翊站起身，沉聲道，“如今乾朝北境戰事吃緊，為防蠻夷入侵，需先穩固朝堂，安定人心。”
“是，陛下。”
蕭景翊看了他一眼，突然又問，“太後請旨，賜婚你與太傅之女，你可曾心懷怨恨？”
“臣不敢。”蕭容祁低頭躬身，語氣恭敬地回答，“太後關心兒臣，兒臣知曉。”
“那便好。”蕭景翊眼中閃過一抹暗色，點了點頭，“既然你不曾拒絕，就應承擔起太子的責任，善待蘇側妃，為皇室延綿子嗣。”
皇帝的話讓蕭容祁無法反駁。
他臉色微變，語氣誠懇道，“臣知錯，臣定當會善待蘇側妃。”
“嗯。”
見此，蕭景翊不再多言，示意趙成業，邁步離開了宣明殿。
翌日。
芳菲苑。
綠竹小心翼翼地拿著藥膏，輕柔地塗抹在沈懷昭膝蓋處，“小姐，您昨日跪了兩個時辰，再下去怕是會落下病症，可如何是好。”
她本就皮膚嬌嫩，如今膝蓋已經青青紫紫，看上去觸目驚心。
沈懷昭無所畏懼地開口，“小傷而已，還沒太子妃的頭疾那般疼呢。”
綠竹歎一口氣，幫她塗好藥膏，又從梳妝台取來一瓶紫色的藥罐，取出一顆藥丸遞給她，“一直聽說太子妃有頭疾，還說蘇側妃入宮那晚，太子妃以頭疾發作為由搶走了太子，奴婢還以為是她爭寵的手段，故意裝的，沒想到是真的！”
沈宜患有頭疾，沈懷昭自然也是知道的。
上一世，有人為了討好太子，將南蠻特產的麝雲香獻入東宮，用來緩解太子妃的頭疾，自那之後，太子妃的頭疾確實很少發作。
綠竹疑惑，自顧自道，“剛才奴婢聽孫嬤嬤說太子妃服用了治療頭疾的‘神藥’，已然好多了，真是可惜，那麼好的藥，便宜她了。”
沈懷昭眼神微涼。
便宜嗎？
上一世，原主被折磨成那樣，她自然不會讓沈宜死得太爽利。
西域蠱蟲，再加上麝雲香
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小姐。”綠竹目光緊緊盯著自家主子，滿臉心疼，“要不今日還是彆跪了，等過幾日”
沈懷昭搖頭，剛想開口安慰她幾句，怎料窗邊的風鈴竟突然響了起來。
有人？
她的眸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神色，輕聲道，“我為太子妃姐姐祈福，是希望她早日懷上殿下的子嗣，太醫說她有不孕之症，如今調理一年，苦藥也喝了不少，卻始終不見起色。”
“若她可以自己有身孕，這樣和太子的感情也不會有人插足，我也能安心。”
沈懷昭低著頭，說話的語氣中透著一股濃濃的哀傷，然而，低垂臻首下，美麗的麵龐上卻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門外的人，想必是側妃蘇婉兒派來打探消息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利用一番。
沈懷昭眼裡閃爍著戲謔的光芒，那是一種看好戲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