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紀念說認識,賀響“哦”了一聲,手指從整理好的領口上移開。
然後把夾在一側胳膊下的本子遞過來。
小賣部裡賣的最普通的那種,黑色的封皮,挺厚實的一本。
是賀響整理的錯題集。
“謝啦。”
紀念伸手接過,她都忘了之前隨口問賀響借過。
賀響擺了擺頭,走之前見她水杯空了,順手拿走了。
紀念同桌剛好上完廁所回來,看到這一幕,隨口道:“誒,能幫我也打點水嗎。”
伸出去的手剛想去拿自己的水杯,被叫到名字的賀響便麵無表情的同他擦肩而過。
就像沒聽到一樣。
那男生手懸在半空,有點尷尬。
紀念隨手從桌洞裡拿了瓶酸奶,丟他手裡:“快上課了,湊合喝口酸奶。”
紀念現任同桌早就不是小學時的辣條味同桌了,而是一個戴眼鏡的男生。
氣氛本來可以尷尬下去的,但紀念及時開口,還給了他一瓶酸奶,瞬間衝淡了那種窒息感。
眼鏡哥逐漸回過神了。
他剛才就是嘴比腦子快,賀響是他們班出了名的學霸,而且人也很有個性,除了學習的事兒或者老師吩咐的事兒找他,平時都不怎麼理人的。
眼鏡哥當場給紀念磕了一個:“謝謝女神賜下的酸奶。”
若是沒人給他台階下,剛才可能會讓他記恨上賀響。
紀念擺擺手:“愛卿平身。”
這一套動作下來,周圍人看樂了。
紀念在他們年級還是很出名的,混血長相,還漂亮,腦子也聰明。
雖然時不時還是會被她周身與他們格格不入的氣場所擾,不太敢跟她說話,但相處下來,也知道紀念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更何況,班裡最大的魔頭李源走了,還是跟她有關。
“哈哈哈你快看,紀念給我的酸奶。”
他瞬間將剛才的事兒拋之腦後,樂嗬嗬的拿著紀念給他的酸奶到處炫耀。
前桌咬牙切齒道:“那可真是恭喜你了哈。”
趁著氛圍好,幾個憋了一整節課的學生沒忍住,湊過來問紀念:“紀念,你跟陸同學認識嗎?”
“對啊對啊,我們看到他站在講台上衝你笑了。”
紀念實話實說:“他是我爸爸一個朋友的兒子。”
真相竟然是這樣,幾個人臉上有些失望。
他們本以為會聽到什麼青梅竹馬,金玉良緣,娃娃親之類的。
這邊氣氛其樂融融的,那邊總算將周圍人全部打發走的陸京懷偏頭看向撐著腦袋,正看著周圍人打鬨的紀念。
他剛想站起身,結果預備鈴已經響了,又隻能坐回去。
賀響是踩著預備鈴進來的,手裡還拿著紀念的水杯。
路過紀念的位置給她放水杯時,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動作絲滑到紀念都沒反應過來。
賀響位置不在紀念這一排,他給紀念送完水後還得繞一下才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邊的陸京懷看著自己那手長腳長的同桌單手插著兜走回來,才十四歲的年紀,身高便直逼一米八了。
跟陸京懷的過於精致相比,賀響身上的少年氣倒是很足,不過他看起來經常熬夜,眼底有層黑眼圈,眼珠子又黑,看著倒有點凶。
敏銳的察覺到陸京懷的眼神,賀響看了過來。
兩個少年眼神撞到了一起,然後同時挪開。
直到這節課下課,兩人同時合上筆帽,又‘默契’的抬頭朝著紀念所在的方向看過去。
察覺到對方的視線,陸京懷的目光再次跟賀響短暫交彙。
這次,兩人之間的氛圍冥冥之中有什麼變了,但仔細看又察覺不到。
紀念本來是想去找小皇孫說幾句話的,比如問問他第一天來學校感覺怎麼樣的,但瞥了一眼手機發現左一給她發消息了。
是跟馬小菲有關的,左一查到,沈清棠的姑姑似乎有意讓她轉到s市這邊來上學。
提起s市,論師資資源跟資曆,最好的學校肯定是紀念跟沈清棠所在的學校。
想到係統之前提到原書裡馬小菲跟沈清棠是同學,紀念了然。
蝴蝶效應,讓這件事兒提前了。
剛回了句知道了,門口便有人在叫紀念。
在有些吵鬨的環境中,顧修遠站在門口衝著紀念招了招手。
看到顧修遠,原本在給前桌講題的沈清棠抬頭看了他一眼。
感受到沈清棠的視線,顧修遠衝著她搖搖頭,那就是沒什麼大事兒的意思。
見狀,沈清棠放心的低下頭:“所以∠dbc與∠ebc是△abc……”
看到顧修遠,紀念收了手機,順便將自己已經滿了的垃圾袋從鉤子上拿下來,打算順手扔了。
陸京懷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追著紀念,看著她打著哈欠朝著門外正等她的少年走過去,兩個人很熟稔的模樣,臉上一貫的笑淡了下來。
“那是學生會長,他們從小就認識。”
從坐到一起後,就沒說過話的賀響突然出聲。
陸京懷聞言,偏頭看了他一眼,輕聲說了句:“是嗎?”
賀響也沒有再說,低頭拿著下節課要講的卷子,看了起來。
“怎麼了?”
跟著顧修遠走到護欄邊上,紀念抽著濕紙巾給自己擦著手,看向表情有些嚴肅的學生會長。
“有個學生跟外校生打架,被學生會抓到了。”
“問他打架原因,他怎麼都不說。”
紀念眨眨眼,然後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個學生,我認識?”
顧修遠點點頭,順手拿走她擦完手的濕紙巾垃圾,示意跟他一起來的學生成員去扔掉。
“初二十班楊新宇。”
確實認識。
小學時,紀念莫名其妙就有了的小弟。
上初中後因為一班跟十班不在一個樓層,再加上楊新宇家裡好像出了什麼事兒,來往逐漸少了。
紀念已經很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我們很久沒說過話了,我不敢保證我去了有用。”
“打架理由很重要嗎?”
顧修遠點點頭:“重要。”
“決定了我要不要上報。”
紀念歪歪頭,似乎有些不解。
畢竟這聽起來,不像顧修遠的作風。
偏頭看了看,他把紀念拉遠了一些,直到周圍沒什麼人了,解釋道:“楊新宇剛上初中的時候,他媽去世了,還不到一個月,他爸就把比他小一歲的私生子領上門了。”
紀念一愣。
顧修遠到底是顧家繼承人,消息很靈通,楊家的事情他知道的很清楚。
“若是上報,叫家長的話,他大概會被送到國外。”
原配死了,楊新宇他爸裝都不想裝了,對私生子寵愛至極,還看楊新宇各種不順眼,就等著一個機會把人送走了。
再不利,其實也跟顧修遠沒關係。
原本他是不想管的,同理心這個東西從小到大都沒有包含在他的教育中。
但顧修遠還是管了。
因為他想到了紀念,上次紀念跟人打架,他不怎麼擔心,是因為有紀霆舟護著她。
但若是紀念也遇到楊新宇這種情況,那怎麼辦。
他還想到了同樣處在弱勢群體中的賀響,想到了去年過年,用浮腫的雙手剝橘子給他,渾濁但柔弱的雙眼懇求他幫忙照顧一下賀響的賀響奶奶。
顧修遠的同情心很淡薄。
但是他逐漸學會了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