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子隨手抓著一根棒,警惕的朝著門邊靠過去,伸手猛地打開門,迎頭就朝門外人身上打去——
對方很快便反應過來抬起胳膊擋住了頭部,於是這棍子敲在了對方手臂上。
“嗯哼……”
一聲悶哼響起,陳老爺子定睛一看,發現是個西裝革履的大小夥子。
右手還拎著一籃子雞蛋。
長得挺硬漢的,看著不像善茬,但眼神沒什麼惡意,意識到自己可能打錯了人,陳老爺子鬆開了棍。
“你這小子,亂拍我們家門做什麼。”
老爺子不好意思道歉,眼神倒是直往麵前人胳膊上瞥。
右二活動了一下手,發現沒什麼事兒後,開口道:“是賈永春家嗎?”
陳老爺子皺皺眉:“你走錯了,賈永春房子在坡上,再走兩棟就是。”
青年點點頭,說了聲打擾了。
拎著雞蛋要轉身。
然後被陳老爺子叫住,往他雞蛋筐裡放了五百塊錢。
“去看看胳膊,下次彆跟土匪似的拍門了。”
右二點點頭,轉身利索的走了,也沒有推辭。
看見他走後,陳老爺子撓了撓頭:“真是我聽錯了?”
還誤打了人。
“越老越不中用啊……”
他把門一關,轉身往屋裡走。
就在大門關上的瞬間,拎著雞蛋的右二下台階的腳步頓了頓。
“把血跡清理乾淨。”
話剛說完,幾個人手腳麻溜的將剛才藏在草叢裡幾具屍體塞進麻袋裡拖走。
有了前車之鑒,知道這個組織是什麼德行。
幾次讓他給暗算了的紀霆舟怎麼可能沒有防備。
讓右二派人守著陳家父母隻是防患於未然,沒想到這些人竟然真玩這麼臟。
紀念身邊就更不用說了,有魏楊這個戰鬥機器在,陳家跟紀家的人都在暗中保護著。
同時,察覺到派出去的人再也沒有了聲音,他們也明白了這次任務怕是失敗了。
“廢物!”
“我就說紀霆舟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國,肯定是早有準備吧!”
“紀霆舟去陸家了,我們布置了這麼久,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心血被廢掉嗎?”
“不好了首領,l國那邊傳來消息,總理大臣正在派人清理我們留在那裡的眼線……”
“他瘋了!?”
“……是解毒劑,他買了陳家跟紀家聯合推出的解毒劑!?”
沒有了上次會議的勉強冷靜,這下,場麵亂的能燉成一鍋粥倒進化糞池裡了。
“首領,這下我們要怎麼辦?”
所有人不動聲色看向了從始至終沒有開口,攝像頭緊閉的那個窗口。
直到對麵傳來向來死板但令他們詭異安心的聲音,
“撤離華國,在被他們查到之前。”
很多年前,鴉的上任首領倒台後,組織就經曆過現在這樣的狀況。
他們是生活在暗處的‘鴉’,見不了一點光明,如果被人抓住把柄勾到陽關下,隻有一個被炙烤而死的結局。
隻不過,多年的經營化作泡沫,誰能甘心。
但就目前而言,唯有自斷雙臂才能保住最核心的部分,不至於潰散。
當斷則斷,聽起來很勇氣,但很少有人具備這種勇氣。
全然不知自己製作的藥劑為鴉帶來了什麼,剛寫完一科作業的紀念打了個哈欠。
見她累了,陳默沒有強迫她繼續寫,伸手將小孩的本子合上。
“累了就睡一覺。”
車內的的空調有點低,陳默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毯子給紀念蓋上,再幫她戴好眼罩,拍了拍小孩的背部:“睡吧。”
座椅被放了下去,紀念什麼都不用做,閉上眼就行了,鞋都是陳默幫忙脫的。
【咱公主可不會彎腰幫我脫鞋】
紀霆舟都是讓紀念自己把腿抬起來,讓彆人給脫的。
沒辦法,太潔癖了,對他來說腳底板跟踩過屎其實沒什麼區彆。
享受著來自舅舅的服務,紀念聞著車內跟陳默身上味道很相似的香氣,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相當好,紀念甚至還夢到了遠在o國的紀霆舟,她看到紀霆舟在跟人 說話,對方是坐在床上的,看著很小一個,似乎是個小孩。
被陳默叫起來後,紀念隻記得對方好像有一雙漂亮淺淡的銀灰色雙眸。
這樣在現實中稀少的淺灰雙眸,倒是挺像沈清棠喜歡的那些紙片人才有的顏色。
小孩伸了個懶腰,張嘴咬住陳默遞來的水壺吸管,喝了一大口。
潤潤嗓子才開口:“舅舅,我們到了嗎。”
陳默看了一眼外邊昏黃的天色,輕聲道:“到了。”
因為喪女加上企業破產搬離了原本的城市,回到老家鎮上生活的陳家老兩口,就住在這裡。
陳默還記得自己得知父母搬到這個地方,風塵仆仆趕來,最後被頑固的父親用棍子打走的場景。
那天好像還下了雨,他沿著山坡的石階往下走不小心還摔了一跤,跌進了溝裡,最後是不知哪兒來的一頭老黃牛把他拱出來的。
“走吧,念念。”
“這裡可能跟你平時生活的地方不一樣,要是不適應的話……舅舅帶你回去。”
怕小孩介意鄉村的環境,陳默開口道。
紀念沒說話,隻是笑笑。
當時給兔子擦屎擦尿她都不嫌棄,更彆提其他的。
陳默牽著紀念的手下了車,抬頭迎著黃昏看向這處記憶中隻有狼狽的父母居住地。
陳家父母愛極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夫妻倆求孩多年,從期盼到絕望,最後眼瞧著要放棄的時候,終於懷上了。
求神告佛來的孩子,便是陳玥泠。
他們將這個孩子當眼珠子一樣疼,一切都給她最好的,將她往繼承人的方向培養。
懷上陳默卻是個意外,誰能想陳爸結紮後那點至孕率真讓他們家攤上了,夫妻倆原本想打掉的,但是陳家老太太不讓,老人喜愛幼子,最後陳媽媽還是生下了。
而一開始就不被期待的陳默降生後,一直養在爺爺奶奶這裡,後來到了上學年紀才回到父母身邊,幾乎是被他姐姐帶大的。
陳家父母一腔愛意全部給了陳姐姐,他們不是不愛陳默,隻是沒辦法再給他一模一樣的愛。
陳玥泠離世前,曾經給遠在他國追逐樂隊夢想的陳默打過一通電話。
但當時的陳默正在台上表演,他沒有接到姐姐的最後一通電話。
因為喪女悲痛萬絕的陳爸爸恨透了他,狠狠給了陳默一巴掌後揚長而去。
而陳默,所有的勇氣幾乎也都被那一巴掌跟隔著雨幕也看得清晰的恨意給逼退了。
再也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