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拉了江成一下,眼睛指向雷誌淩。
江成會意,拉著瞿老太爺到院中:“雷大人昨晚守了一夜,是否想和解?”
瞿老太爺哼了一聲:“管他作甚!這小子打人的事,你隻管依律法辦。同樣,刺殺一事我也要追究到底。
刺客的身份,你隻管查”
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知夏直接開口:“昨晚,蔡府的人給你父親送信,他們要殺你滅口的原因,可是沈氏與你父親的舊事?”
“你竟知道”雷誌淩瞳孔驟縮。
“那天去雷府時,我見到了楊氏,她與沈氏長得”
雷誌淩瞬間明白,他冷笑一聲:“可笑吧!他還以為他那點齷齪心思無人知曉!
當年,蔡府被抄家,他把我娘的陪嫁都送去填窟窿,給彆人養兒子!連我心心念念的匕首,都送給彆人當生辰禮!”
那匕首快成為雷誌淩的心病了。
“那你母親為何不跟他和離?”林知夏追問道。
雷誌淩想到母親的偏執,眼神更陰鬱了,他撇過頭,隔了幾息才道:
“他牽扯進什麼案子了?你說出來,我說不定能幫上忙。”
林知夏想了一下:“你知道軍器倒賣一案,崔同被抄家,其實,這裡麵還涉及到禁軍。”
案子還沒審結,崔家人還被關在牢裡。
“倒賣的是禁軍弓弩?”雷誌淩反問道。
林知夏沒有明說,隻是看著對方。
“崔同我知道,沒見他來過家裡。”雷誌淩低頭苦思,“要說禁軍,除去他那些直係下屬,上個月底方威來府裡找過他。”
雷誌淩憎恨父親與蔡府的來往,對找到家裡來的人都有留意。
“方威!神衛軍那個方指揮使?”
林知夏心中一驚,這不就是神衛軍那個吃空餉的指揮使。
陸啟出京調查此事,還沒結果,那人現在也沒抓起來。
“對,你認識他!”雷誌淩看著眼前的年輕官吏,臉上露出意外之色。
“他們談了什麼?”
“這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做那梁上君子。”
得,這家夥真隻會莽乾,林知夏有些無語。
“具體是哪一天?”
雷誌淩眼皮向上一翻:“就是熊耳山那案子,聖上限期破案那兩天。”
這個時間很有可能就是林知夏發現神衛軍吃空餉的那兩天。
這樣看來,雷銘有可能參與了禁軍吃空餉一事。
拔出蘿卜帶出泥,雷銘一直為蔡雍做事,若真查實,蔡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雷誌淩見林知夏麵色變得鄭重,心裡一咯噔。
“你父親可有什麼地方,是不準你們進去的?”
林知夏這樣問,更讓雷誌淩覺得事情不簡單。
“你想乾嘛?”他有些警惕地問道。
林知夏忽而逼近半步:“看來你還是不忍心,對他還有一絲父子之情。”
“我沒有!我隻是不想被他連累。”雷誌淩吼了出來。
“我可以在東窗事發前,讓你和你母親脫離雷府。你不隻可以帶走你母親的嫁妝,還能順道敲他一筆。”
後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想到昨晚黑衣人的痛下殺手,雷誌淩手指摳進床榻。
“他在後院有間小書房,從不讓人打掃,也不許我們去,門口有守衛。”
“你在雷府還有信得過的人嗎?”
“有,秦嬤嬤或許能助你。”
當晚,林知夏將雷銘約到開封府夜談。
雷府內,雷思遠剛醒不久,還很虛弱,楊氏和管家都守在他院裡。
無人注意的角落,雷誌淩的奶媽秦嬤嬤帶著一身黑衣的雲星,找到了後院小書房。
秦嬤嬤用兩壇酒,放倒了兩名護衛。
雲星進到裡麵,牆上畫像如時光長河般展開:
十五歲的少女執扇撲蝶,二十歲的少婦懷抱繈褓,三十歲的貴婦鬢角已染霜色。
從幼年至中年,畫的全是同一個人。
“竟是癡情種!”雲星喃喃著,開始在屋裡翻找。
他並沒有發現賬冊或陰陽兵籍冊之類的東西。
小書房中,也沒有很奢靡的物品,桌椅擺件都很普通。
完全看不出雷銘有貪汙腐敗的跡象。
正當雲星有些泄氣時,在博古架的暗格裡,發現了兩冊泛黃的剿匪卷宗。
這是屋子裡,唯一讓雲星覺得有些奇怪的東西。
他將兩份卷宗帶給林知夏和江成。
卷宗裡,記載的是太興八年和太興九年,雷銘兩次率禁軍剿匪的事。
蜈蚣山剿匪,是蔡雍複起後主持的第一個剿匪案。
那時的雷銘還隻是步軍司的都指揮使,這次戰功讓他進入殿前司,走到聖上身邊。
雷銘留這卷宗做什麼!感懷當年自己的英勇。
林知夏與江成對視一眼,一個去查開封府留存的卷宗,一個去查皇城司留存的卷宗。
看看可有不同。
當年,蜈蚣山這窩山匪有近千人,盤鋸高山,擾亂鄉民數年。
憑著易守難攻的地形,三次打退官府的清剿。
直到雷銘單槍匹馬地闖進山寨,將山匪頭目引出來,用激將法讓其與自己單挑。
憑借著過人的武技,直接將頭目挑落馬下殺了,山匪沒了主心骨,麵對禁軍的進攻,節節敗退。
最後,雷銘在死傷不超一百人的情況下,收複了蜈蚣山。
山匪傷亡兩百人,剩下的八百人全部招安。
這是官府留下的剿匪捷報。
可在雷銘小書房中找到的卷宗,招安的人數卻是三百人。
而在太興九年的申山剿匪案中,情況也是一樣,招安人數也與官方記載相差四百人。
林知夏一拍桌子:“官府肯定是按照捷報中的人數下發“招安費”,千人寨的招安成本至少八千兩。兩個寨子,九百人作假!”
江成在軍中待過,更了解軍中的情形:“還不止招安費,山匪身體力壯,年輕的會編入先鋒營敢死隊,每個月還要領俸銀和糧餉!
若這相差的九百人根本都不存在,那這錢最後進了誰兜裡。”
這很有可能就是禁軍吃空餉的其中一環。
要證明這九百人是不是真的不存在,查當年的名單,及士兵畫押的月俸發放記錄就能知道。
江成和林知夏同時想到這一點,這東西存放在三衙糧料院。
開封府沒有權限查閱,但皇城司可以不問原由,調閱任意衙門任意卷宗。
林知夏和江成同時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