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將阿晝喚進來。
“你先跟這個大哥哥出去玩一下,我跟你柳姨有話要說。”
小豆芽麵露不舍,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她並沒有走遠,就蹲在院裡的大樹下,掏螞蟻窩。
林知夏看著小豆芽頭上紮的那兩個小丸子,紋絲不亂,乖俏可愛。
她忽然想起今日出府衙時,這孩子跟自己打招呼。
白氏的兩個女兒也在旁邊,那兩個孩子頭發散亂的像雞窩。
“小豆芽這麼小,就會自己梳辮子了?”
柳玉扯出一個笑容:“是啊,說是在百戲團學會的,手可巧了。”
林知夏看著對方牽強的笑容,問道:“你好像不怎麼喜歡她?”
“說出來不怕大人笑話,之前我還吃這小丫頭的醋呢!自她來了之後,虞妹妹閒暇時間都用來陪她,倒沒時間同我說話了。”
林知夏手中的筆一頓:“那是不是可以換一種說法,是小豆芽來了瓦子之後,虞姑娘才開始變的?”
柳玉陡地一下抬起頭,她之前還怕對方不理解:“是,小豆芽到瓦子的第一天,虞妹妹就很喜歡她,總帶著她玩。
後來小豆芽要拜虞妹妹為師,她還發了火,她不想小豆芽入這一行。”
林知夏雙眼一眯,似是抓住了什麼:“是小豆芽自己要拜虞姑娘為師的?”
“是,桑大娘子掌權後,給了我們選擇的權利,我就是那時改行的。”
林知夏分明記得,小豆芽說她是被管事分配給虞姑娘的。
是一時口誤,還是故意說謊。
“管事說小豆芽是從百戲團裡買來的,像她這種容貌出眾的,瓦子裡會由得她選?”
林知夏問的真誠,並無其他意思
“這種事,以前我們肯定是不敢想的,但自從桑大娘子掌權後,就重新立了規矩,我們的日子也好過了很多。”
林知夏明白了:“你繼續說。”
“她失眠是三個月前開始的,我晚上起夜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她呆坐在床上。
我叫她去看大夫,她不肯,我自己去問了,大夫說這種情況多半是神思結鬱,憂思過度。
我給她熬了半個月的安神湯,情況才好一些。
那時她總說自己老了,臉上長細紋了,我還以為她是因為容貌焦慮。
這兩天我想了很多,她之前就不是一個在意容貌的人,或許,那隻是她應付我的說辭。”
林知夏想起那日瓦子初見,虞姑娘打著哈欠脂粉未施的樣子。
若當天她真的決定殺人,又豈會那般鬆懈。
“還有其他的嗎?”
柳玉搖了搖頭。
“小豆芽知道銀子的事嗎?”
“我還沒跟她說。”
林知夏讓阿晝送柳玉出府,隨即來到後院。
此時剛好是飯點,三個孩子正排在衙役後麵打飯。
白氏兩個女兒還是比較拘謹,小豆芽倒是很自如,同旁邊的衙役說說笑笑。
管這個叫叔叔管那個叫伯伯。
羅青本來百無聊賴的蹲在牆角,看到林知夏過來,他忙跑上前。
“林大人,您想吃什麼?屬下幫您打。”
江成去皇城司後,羅青沒了主心骨,林知夏又什麼事都找宋大,他有點慌了。
林知夏謝絕了對方的好意,自己打了飯回了簽押房。
留下一臉失望的羅青。
宋大端著碗過來:“聽說柳玉來了?”
林知夏點頭,把柳玉說的大致說了一下。
宋大道:“小孩子啊,你彆看他們年紀小,實際精明的很,撒謊也是很正常的事。
先不說小豆芽撒謊的問題,其實女死者的這種反常行為,恰恰也說明,她的心態發生了變化。
或許是某個契機,讓她知道了什麼隱情!或許是她在三個月前開始計劃殺人,這些都有可能。”
當天夜裡,宋大把鬼市那老頭逮住了。
把人押回府衙認屍,對方之前還說不清那姑娘的長相。
一見屍體,就斬釘截鐵地說,買藥的不是絕虞姑娘。
理由很簡單,當時看畫像並沒有看死者遺體這麼直觀。
虞姑娘可是有近五尺高,在姑娘中,算是個高的了。
老頭說,買藥的那姑娘絕對沒有這麼大塊頭。
趙弘的仇家,宋大已經篩過了。
這一塊,開封府查的,還沒有安王府自己查的細。
安王把自己的對頭仇家都查了一遍,都沒有發現異常,今兒午後,還把調查的人員名錄送到了開封府。
林知夏覺得,必須去一趟永田縣,查一查陽明村。
正好,她也借這個機會,想個法子讓阿山進蔡府。
她連夜找了孟俞,提出要出京一趟,此行她就帶宋大去。
翌日,阿晝難得起了個大早。
可當他趕到開封府時,卻被告知,林知夏和宋大已經出城了。
林知夏給他留了兩盒糕點。
點卯時,開封府的吏員也都知道了,新來的推官林大人出京辦案了,而江成又借調皇城司。
兩名巡軍左右使在心裡祈禱,兩個推官都不在,這個時候可千萬彆來什麼命案!
此時的林知夏,時隔五年,再次換上了女裝。
她用稻秸編了一件褂子,穿在裡麵,再套上外衫。
稻秸透氣,在這種大熱天不會那麼熱。
之後在雙頰塗上廉價俗氣的腮紅,再點上一顆媒婆痣——正是南城保媒拉纖的劉寡婦做派。
稻秸撐起的腰身在葛布衫下顯得臃腫可笑,唯有帷帽垂紗間隱約透出星子般眸光。
這模樣看得林母直皺眉。
林知夏和宋大說好了,讓他先去永田縣,自己會晚幾天。
她戴上帷帽,拿著要“改”的衣服去了尋氏成衣鋪,和阿山會合。
兩人從成衣鋪的後門出來。
路上,林知夏推著車子,阿山的目光完全沒法從她臉上挪開。
“姐這模樣,活像被雷劈過的石榴樹。“
阿山憋笑憋得肩頭直顫,懷裡桂花糕險些灑落油紙包。
“認真點,彆給我掉鏈子,昨天都打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