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放他走。”
“哥哥還有些事要做，讓江淮送你們先回村，我明天就回去看你好不好？”
江越摸了摸江小琪的頭發，少有地溫柔說道。
“啊？”
江小琪愣了一下後，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抱住江越道：“不要，越哥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彆擔心，我明天就回去。”
江越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溫柔，卻又堅定地說著。
現在還隻是殺了那些追兵而已。
還有什麼王大人這啊那的，江越想要趁夜一起解決掉，懶得留到過夜。
另外。
江越看了看旁邊的江淮，他還是不太敢回家。
村子裡的大家跟他一起出去。
他卻隻帶回來了江淮一個人。
不過就在他想讓江淮帶江小琪她們先回去，自己一個人去城裡算算賬時，他忽然愣住了，抬頭看向不遠處。
在那裡。
有一隊舉著火把，穿著質樸的村民們，正著急地往這邊趕了過來。
這令江越莫名有種想逃的感覺。
那些村民並不強。
一群人甚至連刀劍都湊不齊幾把，大多都背著鋤頭和鐮刀，仿佛那就是他們作戰的武器。
夜色裡隱約見到江越和江淮高大的戰馬，還有地上的屍體，他們更顯得畏縮。
唯有領頭的村長，堅定不移地帶著他們往這邊走。
仿佛無論在這裡的是什麼妖魔鬼怪或者達官貴人、凶猛甲士的，都休想帶走他們村的娃娃一樣。
當初。
江越剛剛穿越來這裡時，就是被這樣一群人帶回村裡吃百家飯養大的。
那時第一次見到他們，江越很害怕。
現在則更害怕。
害怕他們生氣，詢問為什麼隻有自己與江淮回來。
那些被自己鼓動出村闖闖的人，都哪去了？
項羽。
你真舒服啊。
不用過那江東。
我也好想回死屍堆裡躲一躲。
江越用儘全力才站直身體，卻不敢看那些村民，更說不出話來。
而那些村民，在看清那華貴的衣帛和鎧甲，還有他的臉後，也是猛地全部停住腳步。
他們中許多人本能地朝江越身後去看。
他們的孩子、丈夫，就是曾隨江越出鄉的那些人。
也是今天。
他們怎麼去看，去找，都尋不見的那些人。
江越的腰慢慢有點彎了。
一旁的江淮幾次想上前說點什麼，但同樣也什麼都說不出來。
最後。
是一隻瘦弱的手搭在了江越的肩膀上。
村長那被風吹日曬得有些乾枯的臉上帶著笑意，慈祥地開口道：“回來了？”
“嗯。”
江越艱難地點了點頭。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啊！”
村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滿意地再次點了點頭道：“我們想辦法給劉營送了很多信過去，都沒有消息。”
“最後還是一個叫諸葛孔明的回了一封信，說你和江淮還活著，但是其他人不知道。”
“我還怕你想不通學那什麼項羽，再也不回來了呢！”
邊說著。
村長邊牽著他的手往村子裡走道：“走，回家，先吃點東西吧。”
江越無聲，隻是跟著走。
到了村裡。
一碗現殺的老母雞雞湯，還有幾碗飯菜，很快端到了江越麵前。
江越依舊沉默無聲，隻是低頭吃著，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倒是村民們逐漸熱鬨起來。
少數人很沉默地站著。
大多人沒話找話地閒聊著。
有人驚歎江小琪她們身上的傷勢恢複得快，還有人拉著江淮，問在劉營時最後一場戰役的事，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些小孩子們趴在門口和土窗邊，望著江越身上那昂貴的衣甲和外麵的絕影馬著迷，他們從未見過這麼好的戰馬和衣服，哪怕是在城裡的達官貴人身上。
等到江越吃完，村長又起身，把那些想問各種事情的人趕走。
隨後就給江越安排好了一床比較新的床鋪道：“吃飽喝足，先睡好再說，其餘的不用你管，城裡王老爺的事我也快處理好了。”
望著村長的臉，江越再次點了點頭。
沒有說話。
他隻是用被子蓋住了臉，覺得這被子有點濕。
這一次。
他睡得很沉很沉。
與當初要離開村子那晚恰恰相反。
那一晚，他滿腦子都是王侯將相，滿心都想著這次出去，定要青史留名，博個前程回來。
可這一晚他腦子裡什麼都沒有。
他隻想待在這。
再也不出這個小村子了。
絕影馬可以放走，他會自己回去找曹操。
虎豹騎也可以重新聽從許褚或者典韋，再不濟夏侯惇他們的命令。
這天下。
能者何其之多也？
就算沒了自己，曹魏不一樣取得了天下嗎？
自己瞎摻和個什麼勁。
弄來弄去，還差點把天子給曹操弄丟了，還提前給曹操結上了袁紹這個死仇，最後對天下大勢的影響也沒多少。
乾嘛還要瞎湊熱鬨？
如果。
能永遠這樣，該多好啊？
或許是那碗雞湯很補，也或許是被子太厚了，他有點熱了起來。
夢中掀開一點被子，又感覺窗外有點亮。
這麼快就天亮了？
不過他還不想起來，他還沒想好，究竟怎麼跟那些村民講自己這些年來的這些事。
如果晚一點起來，江淮應該會替自己說清楚吧。
這樣自己就不用麵對了。
他用手擋住眼睛。
可耳邊又響起了嘈雜的叫喊聲，隱約間，貌似還有哭喊聲。
是江越說了那些兄弟們是怎麼戰死的，所以村民們忍不住哭了嗎？
那為什麼江小琪也在哭？
她好像在喊什麼？
喊自己？
不對。
她在喊村長爺爺！
江越突然驚醒，一把扯開被子從床上翻了起來！
沒有穿衣服，他往窗外看去。
滔天的火焰在夜幕裡肆無忌憚地翻滾，吞沒那本就僅僅隻能遮擋一二雨雪，甚至漏風的一座座土木房屋。
田野裡花了幾十上百個日夜翻好的土地麥苗，被戰馬踐踏枯黃踩入泥中。
老人抱著孩童無聲哭泣被肆意屠殺。
江小琪抱著倒地的村長一邊哭泣一邊大喊，村長則努力捂著胸口望向不遠處戰馬上的一人，竭力還想說些什麼。
江越從未見過這樣的修羅場。
他也第一次理解了，孫堅在那片小小的修羅場裡，看著自己所有親兵家眷們儘皆戰死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