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
大樹砸下來的那一刻,就連站得更遠些的馬掌櫃,都感覺到好像烏雲罩頂,大難臨頭,不禁把身子往後一縮。
那匹拉車的毛驢,更是四蹄一彎,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板車前端也因此碰到地麵,蔡山君都沒坐穩。
四麵八方,仿佛什麼東西都在這一刻產生了動搖。
使人不得不緊張,混亂的去行動。
向上跳?肯定不行。
側麵搶進?
那個樹冠實在太礙事,隻要樹乾稍微一滾一偏,樹冠就又能掃動過去,影響視野。
因此,楚天舒往下去!
他腳掌往前一探,整個身子陡然矮了下去。
這是太極拳裡頭一個經典開胯壓腿的動作,哪怕是在簡化太極拳裡麵都有。
在太極十三式母拳裡頭,也叫下勢。
本來是雙腳開到固定位置之後,腰胯下沉,前腿幾乎伸直,腿肚子貼地。
重心從後往前移動,身體再往上升,轉變成弓步的一個流程。
但是以楚天舒現在的力量施展出來。
他腳掌往前那一探,後腳發力,身子矮下去的同時,全身慣性向前,就像衝浪一樣,滑射出去。
在樹冠砸到他之前,他已經從樹冠和地麵的間隙中穿過。
流暢到這種程度,渾然不像是個人了,而像是一股狂湧的海水。
波浪狀從高到低,再一高!
楚天舒身子猛然挺起,變成弓步,直接用自己右肩扛在了樹乾上。
嘭!!
他沒準備伏著身子直接去攻擊徐團長,那種姿態靠太近,必然會被徐團長起腳暴擊。
現在這一下突然起身頂住樹乾,才可謂神來一筆。
四米多長的大樹,樹冠前端正在猛烈下沉。
楚天舒現在跟徐團長相隔不過一米左右,以自己肩膀為支點。
因為杠杆的作用,大樹前端的慣性,讓抱著樹的徐團長,有一個幾乎要被撬動離地的趨勢。
楚天舒的銀針就是這個時候脫手而出。
兩條銀芒,直射徐團長眼睛。
徐團長雙腳離地,移動不便,隻好抬手一擋。
銀針貫穿他的軍服,但刺不穿他的皮膚。
楚天舒的腳一彈而起,踹在了他的小腹上。
雙腳離地,一手擋針。
隻有一隻手搭在樹上的徐團長,根本拿捏不住,當場倒飛出去。
楚天舒身子略微一矮,肩膀脫離樹乾,全速追擊。
那棵大樹的樹冠已經碰到地麵,樹乾還在半空。
楚天舒已經追到徐團長麵前,出拳打得空中氣爆亂響。
因為身高差距,混亂的殘影,全都是自下而上,打向徐團長的臉部。
徐團長腳步踉蹌後退,手上封擋不嚴,眼皮被一記鞭手的指甲蓋掃了過去,兩眼酸痛至極,當場溢出淚光。
“呔!!”
他忽然暴吼一聲,頭主動一晃。
楚天舒的拳頭打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一根根肌肉,從徐有疆的頭部繃緊到雙肩,脖子發力並非柱狀,反而像是一座小山丘,又粗又矮。
楚天舒拳頭打中的那一刻,甚至能感到,那種青黑色的肌膚,傳過來一股強韌的反震的力量。
好像自己這一拳,是打在了什麼又厚又紮實的彈簧床上。
這一拳彆說打斷頸椎了,甚至都沒能感覺到對方的喉結氣管。
韋陀橫練排打的硬功,就算還有下半篇沒有完全練成,也已經強悍到這種程度。
足以打破尋常石碑的一拳,竟然打不壞對方的脖子。
楚天舒的拳頭因為這種古怪的手感,微挫了一下,就被另一隻大手蓋向小臂。
徐有疆的雙目,已在充血,卻還是死命瞪大,主動用自己脖子迎上了一拳,就是要抓住對方的手臂。
楚天舒右手的衣袖,本來還是完好的,被對方手掌剛一蓋到,就已經揉碎。
厚實的粗布,在他手掌下好像一張腐朽的破紙。
但楚天舒立刻低哼一聲,右臂一振,勁達外物。
右手小臂上纏繞的鐵咒銅繩,堅固緊密,是絕佳的傳勁之物。
徐有疆這下感覺,自己的手好像抓在了一根火車軌道上。
而且是剛有火車開過去的那種軌道,鐵軌還在震動。
楚天舒小臂趁機一縮,手背跟對方手掌碰到的刹那,忽然翻手,握住對方食指中指,就要把兩根手指直接掰斷。
徐團長手指吃痛,那兩根手指較勁的同時,手臂卻在翻擰卸力,順勢而為,另一隻手,直接砸向楚天舒胸口。
砰砰砰!!
楚天舒左手一抬,用拳頭小臂跟對方連碰三下,硬打硬拚,驚覺自己骨頭竟然有些發麻。
正常的龍纏身發力時,身體還是有一種自保的本能,不可能把全部的力量用徹。
但觀音骨也修到了七成火候的徐有疆,出拳揮臂,肆無忌憚。
麵對第四拳,楚天舒隻好左掌一拍,把對方拳頭引偏,砸在自己右手處。
四隻手碰在一個地方。
被楚天舒右手鉗製的兩根手指,趁機脫困。
四條手臂振、抽、反抓、撕扯、按壓、翻折。
兩個人竟然在咫尺之間,拚起了擒拿的功夫。
徐有疆的骨頭硬,剛才兩根手指被抓住,都能僵持一會兒,楚天舒的骨頭可沒到那種程度。
徐團長就是看準了,近身擒拿,自己橫練功夫更占便宜。
他那蒲扇大小的手掌,甚至想擒住楚天舒的脖子,一把折斷。
楚天舒身影向後一晃,雖然躲開那一抓,脖子也被指頭擦了一下,火辣辣生疼。
“你是更年輕……”
徐有疆臉上露出獰笑,大喝,“但你的功夫,不如我!!”
雖然開場他被打飛,吃了點虧,但他現在卻能扳回局勢。
這回的風險一搏,還是會贏的!
睡那麼多女人又怎麼樣?睡了我照贏。
這小子年輕又怎麼樣?年輕,練拳的時間也就更短,乳臭未乾。
“呔!!”
徐有疆再使韋陀橫煉功夫裡的聲打技巧,發出聲音的瞬間,咬肌、脖子上的肌肉通通震顫。
雙肩臂膀的肌肉,也立刻被帶動。
他的兩隻大手,像是被機器轟打下來的兩塊鐵餅,奇快無比。
氣流從寬厚的手掌指縫間穿插過去,乃至產生肉眼可見的些許白線。
楚天舒不及躲閃,肚子發出一個激烈的叫聲,猛閉口鼻,滿麵發紅,刹那間,雙臂向前掃出。
這是之前決勝孟岱宗的那一招。
掌心雷用在體內的絕活。
徐有疆是雙臂要合攏,楚天舒是雙臂向外掃。
四條手臂交錯的在半空一撞,發出令人牙酸的一聲震響。
就好像濕潤的大木樁撞到了一起,讓人懷疑在這一聲震撼碰撞的時候,是不是木頭裡麵,已經有了很多裂紋。
在令人心悸的這下碰撞後。
徐團長的雙手,竟然還能迅速一翻,手掌壓下已經抓住了楚天舒的兩隻小臂。
電光火石的一個對視。
楚天舒的瞳孔在收縮,瞳仁裡那本就隻有針尖大小的光芒,似乎還在繼續濃縮。
徐有疆雙眼的血絲,卻在外放,露出笑意和勝利。
他一瞬間,就把腦袋朝楚天舒撞了過去!
必殺的一撞,不等楚天書的雙臂掙脫,他的腦袋就能撞到楚天書的腦袋上。
而楚天舒絕對承受不了這樣的撞擊。
可是就在他低頭的時候,腳下突兀一痛。
他看到,楚天舒的腳跺在了他的軍靴上。
徐團長有著橫練功夫,擒拿更占便宜。
但楚天舒為什麼也非要跟他拚近身擒拿,沒有試過用銀針飛射,爭取機會,脫離戰圈?
因為他就是故意,要把姓徐的心思,全吸引在上肢的拚鬥,讓他酸痛的眼睛,更感受不到下方。
為了要跺出這一腳!
橫練的功夫,同樣難免有幾個固有的要害。
下陰前後,可以靠縮陽入腹,緊閉肌肉來彌補。
眼耳等頭部要害,本來也是人會著重防守的位置,很難碰到。
但還有一個不是破綻的破綻,在人的腳上。
人的腳背腳底,腳後跟,乃至腳尖,都可以練得極強,但有一個位置是絕難練到的。
就是人的大腳趾連向腳背的那個位置。
那裡有一根非常明顯的青筋血管。
腳趾前端可以練得很硬,戳腳踢人都是用前端去攻擊,斷木碎石。
但那個大腳趾和腳背的連接處,既不會有人專門用那一小塊位置去踢人。
也沒有人,能為那裡開發什麼“縮筋換位”的奇功。
楚天舒這一腳隔著軍靴,踹不碎橫練大成者的腳背。
甚至也踹不碎徐團長的腳趾骨頭。
但他的力量全灌注在腳跟上,本就隻為了專攻一點。
打斷那根筋!
青筋繃斷,血管破裂。
腳上的神經信號,全部都是由腰椎的第四第五節神經控製,腳痛是會引起腰痛的。
青筋血管突然斷裂的這一下。
劇痛傳到徐有疆的腦子,讓他感覺自己的腰,也像被尖角大斧頭砍了進去。
腰腿全痛,他這一頭撞過去的力道衰減大半,速度驟降。
楚天舒沒等他頭撞到位,一條腿衝天而上,已經踹在了他的下巴上。
嘭!!
徐有疆的身體騰空而起,猶如一條大魚躍出水麵。
被那樣的一腳踢中,他的脖子竟然沒斷,但下巴被巨力擊中,讓他腦子一時混沌,什麼都想不明白。
忽然,他又聽到了一股風聲猛烈的灌進耳朵。
太猛烈了,從未想過,狂風入耳的感覺,能有那麼真切。
那是楚天舒在他飛上半空時,已經一把拽住他的腿,狂奔三四步,長臂全力揮出,把他的腦袋砸向山間一塊巨石。
轟!!!
石頭崩裂,血花炸開。
徐團長沒有來得及發出慘叫,臨死的表情是什麼樣子,已經不可追究。
“我隻學了兩個月的拳……”
楚天舒喘了口氣,把屍體掄了兩圈,大喝一聲,扔向姓周的戰場。
“但我學了二十年的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