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還坐在自己家並不太貴,但很舒服的沙發上。
下一秒,突然跌坐在不認識的荒野草地裡。
楚天舒一抬頭,就看到了周圍枝繁葉茂的大樹,還有白蒙蒙的天色。
這應該是接近早上才會有的天色。
而他剛剛在自己家的時候,外麵明明是才入夜沒多久。
隻在影視作品裡聽說過的晝夜時差,他終於也自己體驗了一回。
“這是給我乾哪兒來了,這還是國內嗎?”
楚天舒凝神開竅,仔細感受了一下,周圍倒是沒有什麼明顯的陰邪氣息。
這就是那個吊墜令牌的大機緣?
難道像網文裡說的那樣,自帶一個福地小空間,他現在就進入了吊墜內部空間?
正當他心裡想到那塊令牌,眼前忽然展開了一塊屏幕。
一尺見方的半透明屏幕,懸空不落,是以那塊令牌上不知名的獸麵花紋,作為屏幕的背景。
屏幕上有許多字跡,正在遊動重組,一開始是楚天舒不認識的字體,很快就轉變成了他熟悉的漢字。
【幽邃玄妙,都巡諸世】
隻這八個大字,位於屏幕最頂端,下麵全是小一號的字體。
“幽都令複蘇,已確認新一代令主。”
“此令神通:役邪為正,噬惡成武,采納萬象,演功化技!”
楚天舒通篇看下來,大量文字都是半文不白的。
淺顯點講,他成了那塊令牌的新主,令主斬殺邪靈時,令牌會自動采集邪靈特性,作為素材。
滿足一定數量後,根據令主現有武學功法,以及邪靈特質,可做出有指向性的推演優化,打造出更適合令主的新武功。
屏幕下半部分,是兩個進度條。
一個寫著素材,一個寫著氣數。
素材那一欄顯示,有一定的存量,可滿足一次推演。
氣數那一欄,則是空空如也。
“諸世?”
楚天舒愣了一下,不禁重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這字裡行間的意思挺明顯,他不是出國了,更有可能是跑到了異世界。
穿越的關鍵,應該是那個空蕩蕩的氣數一欄。
許是因為爺爺的言傳身教,楚天舒是有點戀家的類型。
或者說,他更喜歡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至少有點熟人的情況下活動,這個熟悉的範圍,可以點點滴滴,日益擴大,但最好不要一下跳得太大太遠。
二十多歲,他連一個省都沒出去過,現在突然到了異世界,陌生程度簡直爆表。
因此,他腦子裡的第一反應就是,好麻煩啊!
但是,這令牌展現出來的能力還要超出預估,驚喜交加的感覺,又忍不住充滿了他的胸腔。
隨之而來的期待、忐忑,滋味複雜至極。
“穿越世界,推演功法,連這些功能都有,如果說的是真的,肯定能解決我二十年的噩夢病根吧?!”
楚天舒盯著那個顯示素材的進度條,伸手想碰,卻從屏幕上穿了過去。
這屏幕並非實質,一旦喚出,自會跟隨著他的視野,隻有他自己能夠看到。
要想觸動屏幕,不需要肢體動作,隻需要集中一點注意力。
楚天舒深深呼吸,平複了一下心情,專心凝神,屏幕上的素材那一欄,微微一亮,就展開了大片介紹。
【功法素材如下。
《祁家老通背》:閃躍騰挪間,長臂如鐵鞭,甩袖合劍術,步法妙又顛。
注:自小血勇之人可習之,活絡肩背,滋養筋骨,大成有臂長三寸之奇,振臂千斤之力。】
【邪靈素材如下。
美人在皮:夢想萬人矚目,針刀割麵剔骨,整容三十次,未成名而死。特性,迎麵一撲,使人麵部無痛,茫然動刀割剔,不知失血。
寢中筆仙:嫉恨舍友,投毒而自身誤飲,死不瞑目,困於房中,窺人私密,蠱惑後輩。特性,耳邊私語滿七夜,能令人體內鮮血不吹而寒。
黑口書生:舔墨萬日,屢試不第,如犬被馴,忍辱而死,滿腹酸臭,為虎作倀。特性,腹中酸墨,蝕肉腐骨。
注:邪靈特性不一,請擇選其一,先將邪靈混煉後,再進行推演。】
“功法素材隻有一個,沒有《鬼門巫醫注解》?”
楚天舒尋思著,說是推演武功,還真就隻列出武術當素材。
鬼門巫醫注解裡麵,也有不少健體養生的方子,怎麼就不能算是一種武學知識了?
可惜,他不知道這令牌是怎麼判定一個功法屬不屬於“武功”的,當然更無法修改判定標準。
至於邪靈素材,這三個邪靈他都有印象,是他最近兩年內接手的驅邪事件。
兩年以前,他也接手過彆的事件,何況還有他爺爺,乃至那些前輩們除過的邪靈,看來那些時候,這令牌醒得還不夠多,什麼都沒采集。
美人和筆仙那兩個特性,都比較雞肋。
楚天舒當年驅邪的時候,評估這兩個,也是挺弱。
尤其是那個筆仙。
住在那個宿舍的人雖然玩過筆仙遊戲,容易聽見她的念叨,但宿舍成員都喜歡熬夜。
本來每晚能夠入睡,聽她念叨的時間就不長。
加上那學校會放假,筆仙根本沒有機會念滿七個晚上。
隻有一個倒黴蛋,有一陣子作息規律,被連念了五天,身體出了毛病。
楚天舒完成驅邪之後,那病人也隻吃了一個禮拜的藥,就徹底痊愈。
三個邪靈,矮子裡麵拔將軍,倒把那個鬼書生給顯出來了。
但,肚子嘴巴裡有酸墨,這種特性要怎麼跟通背拳結合起來?
楚天舒有點想不通,心中思忖了一下。
邪靈素材要滿足一個數量下限,才能進行一次推演,但如果多一些的話,也無妨,推演出來的效果會更好。
是現在就直接推演,還是推遲一下,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一個自己可以解決,又更有用的邪靈,再來……
楚天舒三秒之內就有了決定。
現在就推演!
要是在老家那邊,他可能還會選擇推遲,但是在這種陌生世界,猶豫三秒都已經是他深思熟慮了。
楚天舒先觸動了令牌上顯示的“邪靈混煉”。
三個邪靈素材合並,總量沒怎麼變,特性隻剩下黑口書生那一條。
然後就是結合《祁家老通背》,開始推演具體功法。
【推演完成。
《暴食通背拳》:獼猴食果,暴猿食肉,手足齊發撕豺狼,長臂甩掌破牛頭。
練此拳法開竅,大肆開發腸胃,抻筋壯體,可吞肉咽骨,氣力與日俱增,大成後,肢體一發力,堅如木石,指爪固而銳,可洞穿牛腹。
尤其體虛之人,也可習練,若能一日百煉,熬過骨肉如蒸生長之痛癢,則可勇猛精進。】
看完屏幕上的字跡,楚天舒腦子裡好像多出了什麼東西。
他稍一回想,就是大段大段的拳譜文字,還有人形圖畫,正是剛剛推演出來的那套拳法。
各種細節,曆曆在目,好像曾經讀過上千遍上萬遍,滾瓜爛熟。
楚天舒心裡有了一種強烈的衝動,直接在這草地拉開架勢,按照腦子裡那些拳譜,演練了起來。
通靈人和習武者,最初開竅的時候,表現好像差不多,都是感官變得更為敏銳,動態視力大有提升。
但其實,第一次開竅時,就已經確定了兩邊方向上的不同。
通靈人的開竅,精力是向外散發的,他們的觀察,更像是精神上的第六感變得極度敏銳,得出一個結果,其餘五感把這個結果分解,以常人更容易接受的五感形式,讓其人理解。
習武者的開竅,才是真正注重身體器官的潛能,精力是向內開發的,是因為眼、耳、鼻這些器官都被加強,對外界的觀察,全變得更清楚細致,最後組合出來的結果之美妙,才遠超常態。
一個人首次的開竅,是對超常領域的初印象,那時開竅是偏向哪個方向,以後本能就會朝那個方向加固,再如何有心要改,也難熬過本能。
有人比喻說,要讓這兩條道路兼修,就像是讓一個天生的瞎子去理解一個天生的聾子。
實際的難度可能沒有那麼離譜。
但楚天舒作為五歲就開竅的通靈人才,曾經那些苦練拳法的日子裡,確實是半點都沒能體會到拳師開竅的感覺。
現在這套《暴食通背拳》,又說為令主量身打造,又強調體虛之人也能練,讓他實在想試試。
“呼!”
楚天舒調整了一下姿勢,左足立定,右足向旁邊畫了一個半圓,鞋底離地很近,大片荒草被壓過之後,根莖歪折,有些倒伏。
他這個動作很慢,但是右腳終於落實的一刹,渾身速度就快了起來。
先是一個大開大合,他的雙條手臂向前劈打,接著身子猛然跟進,向前竄出,劈下的兩隻手掌都到了腰間,右手先到,等左手也到時,右臂已完成轉向蓄力,正好向前打出一拳。
這一拳不是直接衝拳,而是一種甩勁,手臂如同一條濕過水的厚重毛巾,拳頭就是毛巾的末梢,擰臂向前一甩,末梢打在空中。
雖然是普通人的體力,這一拳帶動衣袖,也能打出細微的風聲。
眨眼間他又腰胯下沉,身子往後一退,順勢翻身,掄著左臂就是一爪,向後抓了出去。
連竄帶衝,每狂進一大步,又稍退一些,等他衝出二三十步之後,不經意間,腳下已經走出了一個大半圓的樣子。
而他手上,反複就是劈、甩、抓,三個動作的頻率,遠比腳下動作更高。
因為每一次動手,腳底的每一次衝躍,都是用儘全力,楚天舒額頭上很快就見了汗,眼睛卻熠熠生輝。
這套拳越練,他就越發現,腦海中不隻有拳譜的字跡圖形,好像還有一種“正確的感覺”。
腦子裡大致知道,什麼樣的動作才是真正標準,怎麼樣發力,才是真正符合了拳譜裡的細節要求。
文字很多時候是蒼白的,最高明的拳法師傅,也很難把自己練拳練準了的那一刻切身體會,講給徒弟聽。
況且同樣的話,徒弟的理解也未必相同。
令牌推演的拳法知識,直接傳輸在楚天舒腦海中,就像是有了一個最會說話的名師。
這樣,動作發力如果有哪裡不標準,他立刻就能感覺出來,然後設法修正。
拳腳揮舞,看著有所重複,其實每一次都有調整。
這種能知道自己在接近“正確”的體驗,無比充實。
打著打著,他腦子裡甚至忘了要追求開竅,隻想著怎麼把下一拳打到最標準的樣子。
劈,甩,抓!劈,甩,抓!
汗珠越來越多,人的眼神越來越純。
在又一次劈掌的時候,楚天舒的手掌,忽然在空中劈出了一聲輕爆。
到底是手掌打擊氣流產生的聲音,還是衣袖,或者彆的什麼因素。
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楚天舒瞳孔深處,自然而然亮起了針尖般的光芒。
背後被他踩過的草,有些頑強的,正在緩緩立起。
兩側的樹枝在淩晨的風中微微搖擺,枝頭的露珠被抖散。
前方的空氣裡,有微黃的樹葉打著旋兒飄落。
這份觀察力跟通靈人的開竅很相似。
但他往日以通靈人的角度開竅時,從沒有如此清晰的感覺到自身血肉骨骼的存在,每一片肌肉,每一層膚質,原來都在包裹著這樣鮮活的熱量。
楚天舒哈著熱氣,凝視著劈出的掌尖,無比想要牢記這第一次進入習武者開竅的狀態。
“哈,哈哈哈哈,好東西,真能練出來啊!!”
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又強行閉口,迫不及待的再次演練。
最初的開竅,基本是靈光一閃,他剛才劈那一掌的時候進入了狀態,很快又會退出來。
必須趁熱打鐵,如果能在接下來這個階段,再有兩三次進入狀態,哪怕都是轉瞬即逝,也是好的。
等到能在武學這條路上穩定開竅,長久開竅之後,生命力總量就能壯大。
到那時候,噩夢對心腦的影響就可以被抵住,近兩年,楚天舒頭頂那把越來越近的利刃,總算又可以推遠了。
他沒有再發出明顯的笑聲,但兩頰的肌肉發力,嘴角勾起,那種欣喜明亮的表情,一直沒落下去。
神情可以興奮,可拳法要配合呼吸,亂笑發音會打亂這個節奏,必須克製。
練拳!練拳!練拳!
他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
回過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了起來,肚子裡強烈的饑餓感讓他醒覺,停止了練習。
周圍的草地,已被踩成一片狼藉,還有樹枝被手臂掃斷。
鳥雀在朝陽的光芒下,飛出鳥巢,在樹枝上輕輕蹦跳,嘰喳鳴叫。
楚天舒抹了把臉上的汗,口中喘息,隻覺渾身通透,但肚子餓得有點泛酸了。
他看著枝頭上的小鳥,摸出了褲兜裡的一根銀針。
這個距離,他有充足的把握把鳥打下來當儲備糧。
不過想了想,他暫時沒有動手。
要是能找到人煙的話,就不用考慮自己在山裡設法生火,硬烤山雀這種操作了。
分辨地勢高低後,楚天舒往更高的地方走了一陣,四處張望。
良久之後,在一片樹木稀疏的地方,他走到大石旁邊,停下了腳步。
山外旭日方升,山下的一個方向上,有著大片的田野,延伸出密集的房屋。
從這裡俯瞰下去,井然有序的街道住宅,小而不陋,人群如蟻,明顯是個挺熱鬨的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