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幾乎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百姓所用最多的銅錢，在後宮基本不見蹤影，隻有銀兩存在，而且用途極窄，基本隻用於打賞下人和在禦膳房買點心。
這導致皇子公主們對貨幣的認知極低。
再加上，讀書人推崇墨香銅臭，尊貴的皇子公主，如何能沾染上庸俗的銀錢？
因此，後宮裡的市場經濟遠低於外界，銀兩和銅錢並非皇子公主們認可的貨幣，證據就是——銀兩買不到皇子公主們的勞動力。
而玻璃玩偶可以。
為了玻璃玩偶，皇子們連自身勞動力都願意出賣，何況是彆的東西？這可不就是皇子公主們所認可的貨幣？
先應用玻璃玩偶的貨幣屬性的，是煤將軍。
黑貓用玻璃玩偶雇公主們信仰喵喵教。
“……皇子們啊。”
一道輕微的聲音傳入夏景的耳朵，夏景抬起頭，發現齊如海已經站在了講台上，而下麵的皇子們，還在討論玻璃玩偶裡可以排出什麼樣的組合。
這種自由組合，也是套裝的一項魅力。
“殿下們，上課了！”齊如海扯著嗓子，又喊了一聲。
還是沒人理會他。
倒不是皇子們調皮，隻是太過興奮，沒注意到他。與上書房時的情況不同。
齊如海求救地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起身，抱著推廣玻璃玩偶的目的，指點了齊如海。
“齊師可有這個？”夏景取出了一枚玻璃玩偶。
“陛下給了老臣幾個。”齊如海將手伸進袖子，早上康寧帝又賞了他一個，正巧帶在身上。
他取出玻璃玩偶，捧在手上，夏景一瞧，有些驚訝。
這居然還是個珍稀玩偶！是海豹的模樣，也就是皇子們口中的‘怪獸’，他們將不認識的動物統稱為怪獸。
“九皇子可要這個？剩下的在臣的房間裡。”齊如海以為小皇子想要，遞給了他。
夏景搖搖頭。這些都是他投放的，他箱子裡多得是，要了寧高祥那些也隻是為新玩法打個樣。
他說道：“齊師把這個當做大紅花就行。您就說，隻要課堂上沒人交頭接耳，您就把它留下，讓皇兄們自己決定給誰。”
不能將玻璃玩偶直接獎勵給個人，必須獎勵給集體。若獎勵給表現好的個人，其他知道自己不能獲得獎勵的皇子就會擺爛，甚至可能會報複性地搗亂。
小紅花製度能保證皇子們不擺爛，至少不報複，靠的是複雜的規則和影響力，重新搭建一套太麻煩。
而且都到了避暑山莊，還是彆那麼卷了。
讓皇子們開開心心玩一玩，幫九皇子好好完成快樂暑假的任務。
“臣明白了。”齊如海雙眸一亮，用手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他也知道皇子們喜歡，但沒想到用這個法子。
他想不到的原因，一是覺得皇子們高貴，不能用這種禦下手段，二是也覺得玻璃玩偶珍稀，想要拿回去逗孫子。
此刻拿出來，還真有點兒心疼。
但比起孫子的快樂，皇子們的教育更加重要。
夏景瞧出他眼角的不忍，又教他名為‘報銷’的奧義：“齊師記得下課後，告訴父皇這件事。”
隻要告訴了康寧帝，康寧帝就得給齊如海報銷花費，這是本分。
康寧帝應該不至於不提報銷吧？
夏景高估了康寧帝的麵皮。
……
康寧帝本來是願意的。
他每日早上從楠木殿到前書房，穩定能撿十個多玻璃玩偶，留下幾個精致或有趣的，剩下都分給了大臣們，徐忠德和茂嬤嬤也得了幾個。
每天多給齊如海一個，本來不成問題。
但這種願意，被新得的消息破壞了。
……
下課後，皇子們收拾東西，都想到了去公主那邊的學堂，與她們交換套裝件玻璃玩偶。
其中，寧源中、寧文煥和燕南雀很有道德，願意用公道的價格交換。
但寧高祥和寧承睿就不一樣了。他們跑得快，搶在寧源中、寧文煥和燕南雀之前，到達了西學堂，利用信息差，哄騙公主們手上的套裝件。
三個公主中了招。其中桃香兩公主感覺不對，隻換了一個就拒絕了。
寧珠珠損失最重。她手上的玻璃玩偶數量不多，但套裝件意外的多，足足有七個，其中四個還是一整套，是豬馬牛羊的四畜套！
寧高祥負責忽悠，寧承睿負責掏玩偶，他們隻用十個玻璃玩偶，就從寧珠珠手上騙來了七個套裝件！
寧承睿拿了豬馬牛羊一整套，寧高祥拿了三個套裝散件——桌子、椅子，以及鏡子。
雖然還不知道這三樣該怎麼組合，但寧高祥很確定它們可以成為套裝，前兩個是家具，後麵一個是梳妝用具。
東西到手，寧高祥和寧承睿立即逃離。
走之前，寧高祥還想要和寧思思討要，念兒公主握著彈弓，嚇跑了他。
等寧源中他們過來，公主們終於知道了套裝的事，可哪還有兩個皇子的影子！
寧珠珠正欣喜地看著新換來的玻璃玩偶，得知自己遭了騙，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宮女怎麼哄都哄不好，學堂擔任老師的女官還沒離開，聞聲趕來，聽了過程，哭笑不得。
她沒法子，將事情告訴了徐公公，徐公公又告訴了康寧帝。
康寧帝召來寧珠珠。
“哭什麼，說，怎麼了！”康寧帝還沒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隻知道寧承睿和寧高祥合夥欺騙了寧珠珠。
寧珠珠哽咽道：“他們用玻璃玩具，換走了我的玻璃玩具。”
康寧帝皺起眉，換個玩具哪有什麼值得哭的？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若是九皇子在這，一定能一句話就說完事情的重點！
壓下自己的厭蠢症，他追問：“是不是數量有問題？”
“他們用十個換了我七個。”寧珠珠回答。
十個換七個，有什麼好委屈的！
徐忠德看出康寧帝的不耐煩，解釋道：“奴才剛從七公主那邊打聽了，是七皇子和八皇子，用十個不成套的玻璃玩偶，換了九公主七個套裝件。”
康寧帝聞言一愣：“什麼叫不成套的？什麼叫套裝？”
寧珠珠抹著眼淚道：“是四個一起的，三姐姐說，他們拿走的是廚子套，是我、小馬、小牛和……和……剩下一個忘了。”
康寧帝反應了一會兒，意識到寧珠珠說的是四畜套，豬馬牛羊。
他看著胖公主，回想女孩說的‘是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完，他琢磨著四畜和套裝這些詞彙，漸漸樂不起來了。
他回想自己這些天撿到的，裡麵似乎有稻黍稷麥菽，五穀套，象征五穀豐登，寓意極佳。
然而他嫌棄這五樣玻璃玩偶不夠奇特，也不夠精致，分給大臣們了。
現在還能找大臣們要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