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國結婚,難得闊氣了一回,布包裡裝了五斤大白兔。
葉根亦步亦趨跟在哥哥身後,不是這廝沒鬨出幺蛾子,沒適應鄉下,整天乾不完的農活已經叫他精疲力竭。
自行車阮現現不借,胡家宗族推來一輛,葉國滿臉喜色跨坐在二八大杠,車把係著裝滿大白兔的布包。
用以路上灑一些給說吉祥話的孩子,還要給前來道賀的賓客手頭分一些。
溫柔和蔣家兄弟作為婆家人全程陪同,一起還有胡家宗族派來幾名撐場子五大三粗的後輩。
自行車駛出知青點,門外早已等候等糖吃的孩子,隨車小跑,小嘴叭叭好話不要錢樣說,布包打開一些,有奶糖掉落。
搶到奶糖的孩子歡天喜地,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倒也真將氣氛烘托起來。
單手拎了把嗩呐的阮現現目光直勾勾盯著鼻涕孩手裡的奶糖,語氣不善,“都是我的錢。”
被迫拿了一對破鑼的陳招娣咣的一聲,“咋敲?我不會啊!”
阮現現試了試嗩呐音色,嗯,肺活量比在現代那會兒強,聞言偏過頭教她。
“隨便,感覺上來了就敲一下。”
陳招娣和腰上綁著腰鼓的吳學良對視,目光一同看向躲老遠的沐夏和褚黎。
滿臉怨氣:“為啥被抓壯丁的隻有我倆?”
陳招娣白眼一翻,“那倆她惹不起唄!還沒看清軟小現欺軟怕硬的本質?”
“蛐蛐什麼呢?快走快走,知青結婚,我們去送上最真摯的祝福。”這貨一馬當先舉著嗩呐興奮地跑了。
自行車接上新娘繞村騎一圈,買不起大紅新衣服,新娘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紫紅色半身裙,上配杏黃長襯衫。
黑黃皮,紅嘴巴兒,一笑顴骨厚厚的腮紅撲簌簌掉落。
跑到一半忽然看見新娘子的阮現現緊急刹車,她艱難咽了咽口水。
過去知道胡大丫醜,但大喜之日醜的這麼彆出心裁葉國真能下的去嘴嗎?
杏黃配紫紅,還有那一臉無需再修飾,推火化爐立即可以火化的妝容是認真的嗎?
她似感歎似真心的說了一句:“葉國吃的真好!”
聽到的眾人:???
隨著大流趕到胡家時,原本該擺宴席的地方站滿人頭,時大富如約而來,紅袖章親臨,有桌也不敢擺。
坐在主位上的胡父胡母臉色黑沉。
確定這是女兒結婚,不是什麼大型被看熱鬨現場?
時大富背著手笑眯眯,作為證婚人全程卻不說一句話。
直到葉國馱著胡大丫回到胡家,簡單說了兩句“以後好好過日子的話”就算禮成了。
就在胡家剛鬆一口氣,覺得這場不像婚禮的婚禮總算平安度過時……一聲嘹亮的嗩呐在本就嘈雜的小院炸響。
接著“咣”的一聲鑼響。
胡父胡母狠狠一激靈,險些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送走。
他們豁然起身,怒目向始作俑者,人群自動分開條路,穿著一條白色布拉吉長袖修身裙的阮現現臉朝天,舉著嗩呐出現。
身後跟著一看就是趕鴨子上架的陳招娣和吳學良。
出身吳家的吳學良樂器不在話下,招娣逮住鑼咣咣一陣敲,隊員目光玩味兒,沒有攪屎棍參和的婚禮總覺差點什麼。
終於等到也算不虛此行。
宏亮的嗩呐音調驀地一變,從高亢激昂變成婉轉幽怨,聞者表情一下從看戲變成傷心。
有人捂著難受的心口,“不知為啥,我想哭。”
一位從開始就在沉思的大娘一拍大腿,“這這這,這不是文革前送葬的大悲調嗎?”
眾人:???
胡斌的臉由青轉紅,猛然一聲怒吼,“我兒大喜之日,阮知青吹奏哀樂是在宣揚封建迷信嗎?”
都不用吹嗩呐吹得正起勁的阮現現回答,笑眯眯的時大富便把話接了過去。
“胡同誌彆動氣,阮知青分明是為下次接待外賓的才藝做準備,怎麼能算封建迷信呢?”
“胡鬨!簡直胡鬨。”
宗族老祖氣得雙唇直發顫,越是上了年紀人越迷信,大喜之日奏哀樂,老人家看來簡直是不祥的預兆。
這貨一出場,村民暗叫一聲瘟神,站在院裡的親友撒丫子跑老遠看熱鬨,都怕晦氣沾染自家。
“住嘴,你住嘴!”老人家氣到抖冷,一曲畢,這貨迷糊地揚起小臉,耳朵短暫失聰。
“啥?你還要?”
她不好意思擺了擺小手,“新學的,就會這一曲,老人家喜歡半夜我去您牆頭外吹。”
族老刹那間就不說話了,真怕她心血來潮半夜把自己送走,還沒活夠呢!
一個回合族老敗下陣來,胡斌咬牙切齒,“流程走完了,阮知青和諸位都請回吧。”
喜宴上被人奏哀樂,這事夠他膈應幾年。
“那可不行。”阮現現一本正經,“我是來要錢的,一個月前以葉國溫柔為主謀,偷了我兩千塊錢。
人證物證都在,五人均攤,已經還了200,葉國還欠我360塊錢,一個女婿半個兒,胡家有義務幫他把這錢還了。”
胡母急了,“你怎麼不去搶?”
阮現現左右看了看,笑了,那表情似乎在說,我在搶啊!
胡母做閨女被家裡寵,結了婚被男人寵,哪怕生了個傻兒子,會做事的胡斌明麵也沒苛責過她。
何時被人這樣打上門過。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弟,彆讓阮知青乾站著,請人上咱本家坐坐。”
話落,原以為五個兄弟會像過去每一次衝上來擋在她前麵一樣,不費吹灰之力給這個狐媚子的女知青點顏色瞧瞧。
沒準五弟還能趁機娶上媳婦,她滿心期待,結果話音落下半天,往日把她當半個閨女的幾個哥哥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開玩笑,上次在曬穀場還沒被打夠嗎?
認慫的行為和無人問津小醜樣的胡母逗得村民直發笑。
趁著所有人注意力被媳婦吸引,胡斌叫來吃的滿手滿嘴糊糊的胡大寶,一指人群前列笑得十分挑釁的阮現現。
“看見她沒?你過去抱住親一口,以後她就是你媳婦了。”
胡大寶彆看瘋傻,力氣卻異於常人,三個常年下地的莊稼漢掰手腕掰不過他。
看到阮現現小仙女一樣的臉,胡大寶口水流到衣襟上,國際臉笑成一張大餅,口齒不清叫喊著媳婦如一枚炮彈樣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