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我的房子開遍大江南北。”
懷揣美好幻想,阮現現一覺睡過去,睜眼時已經日落黃昏。
簡單洗漱一番,她到國營飯店點了一份紅燒肉,一份鍋包肉,一碗小雞燉蘑菇外加二兩米飯。
花了四兩肉票二兩糧票,1塊6毛錢!
這裡的國營飯店裡麵乾乾淨淨,寬敞明亮,正是晚飯時間,飯店裡座無虛席,她端著最後一盤菜放到桌上。
“同誌!沒有地方了,可以拚桌嗎?”頭頂響起一道溫潤男聲。
放眼看去,一個穿綠軍裝的,和一個中山裝上有四個口袋的男人站在桌前。
禮貌問話的是穿四個口袋的男人,戴著一副邊框眼鏡,胸前的口袋彆著一隻英雄鋼筆。
當阮現現視線移到軍裝男人臉上,手裡的小雞燉蘑菇差點扣他腦袋上。
她沒有露出異色,淡道:“你們隨意。”
然後坐下努力扒飯。
“大白。”斯文男人說:“你讓查的事情我查清楚了,那老太太因著海外關係,下放到附近農場,
人在第一批返程名單中,死者不知出於什麼目的還未公布返鄉名單,死因和那老太太關係不大,
兩者並未有明顯茅盾。
死者的住所已經派人盯著了,下午開始,陸續有三批人進出搬運東西,
對了!那老太太有一個孫女在你落腳的大隊插隊當知青。”
噗——!
這倆說的彆是她奶奶吧?聽得太入迷,被米飯粒卡嗓子的阮現現一陣咳。
封白麵無表情嗯了聲,給好友遞去個“閉嘴”的眼神,後者笑笑,遞來一張格子手帕。
聲音揶揄:“女同誌慢點吃,我們不跟你搶。”
阮現現全當聽不見,端起小雞燉蘑菇的湯碗噸噸喝一口,抬起頭笑眯眯回話,“不用了!謝謝!”
那男人啞然,收起帕子去窗口要了八個饅頭,一盤醬菜。
菜一上桌兩人不再說話,拿起饅頭就咬,吃相斯文速度卻很快,當阮現現咽下一口紅燒肉,對麵一個饅頭都快吃完了。
她看看自己的大魚大肉,又看看對門的饅頭鹹菜,表情一言難儘。
期間,一直有道若有似無的目光在不著痕跡打量她,看得她小心肝一顫一顫,鬨心的乾脆不吃了,全裝飯盒裡帶走。
齊國富看看不高興的小姑娘,又看看時不時掃人家一眼的死黨,表情微妙,趕在阮現現離開前笑問:
“女同誌怎麼稱呼?彆誤會,我們不是壞人。”
“彆做夢了!吃的我要打包帶回家慢慢吃。”
也不管自己說的是啥,說完拎著網兜就走了,生怕他們聽她口音不對查戶口,兩男人風中淩亂。
“大白!我沒說什麼吧?”齊國富不太自信。
封白嗯了聲,“是沒說。”接著話音一轉:“但對方明顯有被你冒犯。”
齊國富冤枉死了,“不是你先盯著人家姑娘的臉一個勁猛瞧,我乾什麼了我?”
封白喝口水,“她今早出現過河灘,從你帳篷裡鑽出來的。”
齊國富:???
阮現現回到家,很快把遇見兩人的事忘卻,拿了各種票準備明早去黑市試水。
結果……一早起來跟蹤三個大娘兩個大爺,聽著對方罵罵咧咧說黑市都沒開。
她估計跟水患有關,部隊進了縣城,哪個不怕死的黑市敢在這時候營業?
黑市沒找到她也不急,拿了兩罐麥乳精,幾個玻璃罐頭,幾斤紅糖的阮現現挎著竹籃,來到縣人民醫院。
她也不用吆喝,掀開蓋布一角往人多的地兒多走兩圈,很快就有眼尖的大媽注意到她。
“醜妮,醜妮!怎麼還走呢?連你姑婆都認不出來了?”一個腦袋係著藍圍巾的大媽快步抓住了她。
醜妮,她嗎?
阮現現迷茫了一瞬,快速反握住大媽胳膊,“虎姑婆您在這啊,俺都轉悠幾圈找您類。”
兩人對視,露出同款嫌棄目光。
大娘感覺她忒醜!
她覺得大娘嘴忒毒!
兩人挽著手來到靠邊一棵大榕樹下,大娘鬆開手,吊著眼問:“有啥?奶粉有嗎?”
阮現現可以有,但回想到縣城供銷社都沒有奶粉,實誠道:“沒有!隻有麥乳精罐頭,糧票肉票啥。”
麥乳精和罐頭都是好東西,但她勸了一句:“孕婦不宜吃罐頭,太涼。”
“啥?”大娘一臉懵圈,最後搞清楚,奶粉罐頭啥是她自己要吃,“聽我兒媳婦說,老人多喝奶對骨頭好,
我這腰間天老疼,就想找點奶粉喝。”
原來是一場烏龍,最後大娘把她籃子裡的東西全要了,沒帶這麼多錢,又去醫院裡東家西家撒麼一圈。
湊齊了錢問她:“罐頭還有麼?我多買點能便宜麼?”
阮現現聽出來了,這大娘想當二道販子,她讓對方等著,去新華書店看了半小時書,回來把一籃子水果罐頭遞給對方。
一斤豬肉5毛多錢的當下,水果罐頭供銷社賣78毛,不要票的自然更貴,她喊價1塊5,被大娘啐了口並砍價到1塊1
多出來的1毛還是她拚著不賣了的威脅硬要來的。
告彆前,大娘吊著眼睛問:“醜妞,明天還來不?大娘等你啊!”
阮現現無力地擺手:“不來了!再也不來了!”
她傻才去賣賺不了毛的罐頭。
離開醫院又來到鋼廠,正值下班時間,鋼廠門口人頭湧動,她混在人群中,看見女人就問:
“要布票嗎?”
十個有九個問價格,八個會買。
現在的家庭,沒有不缺布票的,肉少吃一口不會饞死,
補丁落補丁的衣服,穿到單位對新參加工作臉皮薄的小姑娘真的會難堪,銷路特彆好,半小時賣了70塊的。
加上麥乳精罐頭等,今天小試牛刀就賺了103。
如果天天能到城裡當倒爺不下地就好了,想想也不可能。
第二日,阮現現在被窩裡磨蹭到日曬三竿起床,洗漱乾淨去國營飯店飽餐一頓打道回村。
她說了第三天回來,又沒說幾點回來,隻要不過半夜12點,都算第三天。
時間卡的剛剛好,車子進村,大隊正吹響下工的號角,她美滋滋地拐向知青點……
好家夥!黑著臉,叼著旱煙的大隊長正斜著眼坐在知青點門檻上,“喲!給爺爺吊完喪的阮同誌回來了?”
阮現現停車下來,麵對大隊長的陰陽怪氣幽幽一歎:“我爺爺每月至少都要死幾次,您老得學會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