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趙威武都還記得,那棟彆墅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溫馨。
牆上的字畫,桌上的擺件,陽台的花,還有一雙晾在那兒的舞蹈鞋。
以及,一個留著齊肩短發,身形嬌小的少女。
很漂亮,也很乾淨。
她擋在那扇最裡麵的臥室前,瞪著一雙烏黑圓溜的眼睛,惡狠狠地說:
“你們來我家做什麼?滾出去!”
趙大龍當時問了句,“你是薑為民的女兒?”
那個少女繃著臉,滿身傲骨,不肯退讓一步,“是。”
她說:“我叫薑星,是薑家唯一的女兒。”
是就好,是就對了。
這就是他們要斬草除根的對象。
在趙大龍要親自動手之前,趙威武攔住了他,然後支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知子莫若父,趙大龍當即扇了他一巴掌,罵道,“快點!”
一向混不吝的趙威武興奮極了,連拖帶拽將那少女拖進了房間。
這個過程,季家二爺季業平全程沒有阻止。
原因無他,趙家父子今天的所作所為都是一種投誠,向季家的投誠。
他們做得越過分,這個走狗才當得越合格。
趙威武始終記得,當時被他按住的薑星死死抵抗,拚命掙紮,直到最後聲嘶力竭,她哭著喊了一聲又一聲:
“爸!”
“救我……救救我……”
“爸爸……”
沒有人能救她。
等趙威武下來之後,一直站在人群背後的季業平走上前。
這位向來人狠話不多的季家二爺丟了手裡的煙,無視少女驚懼而又震驚的眼神,舉著刀淡淡道:
“彆怪我,誰讓你有這樣一個好爹。”
然後。
一刀割喉。
之後,季業平走了,他的身上甚至沒有濺到一滴血,乾淨到根本不像殺了一個人。
趙大龍的那幾個手下都是見錢眼開的,瞥見薑家那麼多值錢的東西,心就癢癢了。
“反正也是要一把火燒乾淨的,值錢的東西我們帶走唄,兄弟們也要混飯吃,也要養家糊口啊!”
“就是就是,聽說這薑為民的老婆是個畫家,她死了,這些畫更值錢了!”
幾個手下見什麼拿什麼。
趙大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去了。
值錢的東西被搜刮乾淨,回頭轉手一賣就流入地下市場,再倒騰幾手,也不會有人知道東西的來源出自哪裡。
東西搬完,最後倒上汽油。
趙威武親手點了火。
臨走前,或許是出於紀念的心態,他還膽大妄為的在薑家著火的門前拍了一張照片。
現在,那照片仍舊在他的相冊裡保存著,可心態早就和當年不一樣了。
偶爾夜深人靜時,他也會害怕那個少女怨恨的目光,擔心有鬼找他報仇。
五年過去,薑家的這棟彆墅還在,但因為荒廢沒有人打理,外麵雜草叢生,側邊那麵被燒得漆黑的牆上長滿了爬山虎。
透不進一點光。
陰森森的,像極了午夜恐怖片裡的鬼屋!
趙威武一個激靈,後知後覺地回頭,後背就冒出了冷汗,甚至有些驚悚!
因為他發現,薑晚住著的那棟老樓房,隻要站在樓上,就能看見薑為民家的那棟鬼屋!
從這個視角看過去,還是正對著的!
趙威武頭皮一麻,猛地抓著王瑞的手,追問道,“三少喜歡的那個戲子,也姓薑是不是?她叫薑什麼?”
“薑晚啊,怎麼了?”
“那就沒事了……”趙威武大大鬆了一口氣。
那位大記者薑為民隻有一個女兒,叫薑星。
天底下姓薑的人多了去了,隻是巧合而已,他沒必要自己嚇自己。
再說了,當年那個情況,薑家的人幾乎死絕,已經不構成任何威脅。
薑晚隻是薑晚,一個和薑家無關的戲子而已。
趙威武想通了,臉上又冒出那慣有的囂張姿態,依舊目中無人,依舊狂妄無邊。
殺人放火,誰又能拿他怎麼樣?
眼看著趙威武一會兒一個臉色,王瑞沒好氣道,“你要中邪了就說,小爺拿童子尿滋你一下,讓你清醒清醒!”
“滾!”
趙威武丟了個白眼。
直到車開出去半路了,趙威武才想起這一行的目的,納悶道,“真去爬山?不嫌累的,這爬的是哪座山啊?”
已經係好安全帶的王瑞晃了晃手機,那是一個群聊,五分鐘之前,季耀剛給他們發了一個定位。
不是什麼景區的山,而是一座小有名氣的野山。
聽說還沒開發出來,但因為風景不錯,很多人慕名打卡。
“哦。”
趙威武點了一下頭,也不知道是昨天沒睡好,還是剛剛想起了五年前的事,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就連眼皮也突突跳了好幾下。
王瑞倒是有些興奮,看著群聊消息繼續道,“季三說,今晚我們在山上住,聽說夜裡有流星雨!”
後座的小跟班剛才一直不敢吭聲,這會兒尋到了搭話的機會,立刻湊了個腦袋過來,諂媚道,“三少為了追人,真是費儘心思啊!”
“嗤,我賭他新鮮不了半個月!”
……
新鮮不了半個月的季三少爺趁著紅綠燈的間隙,擰開了一瓶水遞到薑晚麵前。
薑晚接過,喝了一小口,才道,“看路,彆看我。”
抵達那座野山山腳時,已經正午了。
昨天才下了一場暴雨,今天天晴,溫度和陽光都適宜,倒是個爬山的好時候。
季耀下了車,打開了他那輛越野車的後備箱,裡麵東西滿滿當當,準備得十分周全。
“來,你們分一分,一人一個包。”
季耀不容分說,將那幾個大背包全都塞給了趙威武一行人,他則空著手,風度翩翩站在薑晚身邊。
來之前他還有些嫌棄這些電燈泡,但是現在來看,也不是沒有好處。
至少可以當苦力啊。
季耀說完,衝著薑晚笑了一下,有點求表揚的意思。
薑晚湊上前,輕輕貼近。
季耀瞳孔驟縮,有些驚喜有些驚訝,心跳頓時砰砰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然而下一秒,薑晚伸出手,從他頭上摘下來一片小小的落葉。
然後越過他,朝著山上走去。
季耀:“……”
高興早了。
季耀摸摸鼻子,快步跟上薑晚的步伐。
留下身後那群背著大包小包,滿臉怨念的怨種們。
薑晚登山的速度很平穩,看得出來,她體力非常好,一口氣到半山,臉不紅心不跳,甚至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季耀一開始還優哉遊哉,後麵有些虛了。
但他又好麵子,愣是裝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最後活活累成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