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急行軍行走在涼州的官道上。
急行軍每日可行一百二十裡,日夜不歇。
裴渡在前麵領隊,薑寶珠的馬車在中央,後麵還有幾個皇帝派過來的文官和武將,基本都是嘉帝的人。
嘉帝在這種不得已的情況才派裴渡出征,但他若能真放下心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涼州地廣人少,生產力是大周最薄弱的,有一大半都是沙漠,而在沙漠的另一頭,則是邏些和西夜兩族。
等他們來到涼州城內時,林溪風早早就在城外接應,當看到鎮北軍的標誌時,整個人心都跳動了幾分。
看見裴渡後,林溪風向裴渡行了禮。
裴渡淡淡的點了點頭,隨後說了一句:“寶珠在後麵。”
林溪風滿臉激動,便道:“王爺,涼州的事等進城後再議,還請您讓下官見見寶珠。”
裴渡淡淡的點了點頭。
因此等薑寶珠下了馬車後,便看見一個穿著紅色官袍,白鶴刺繡的中年男人滿臉淚水的朝自己走過來。
薑寶珠站在原地沒動,心裡卻已經猜測出眼前的男人是誰。
涼州知府林溪風,原主的親舅舅。
薑寶珠看著對方如此激動,呐呐地喊了一句:“舅舅。”
一句舅舅瞬間讓林溪風滿含熱淚,他重重的嗯了一聲,然後找出提前準備好的紅包:“舅舅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你了,你在京城過的可好?”
林溪風對寶珠越看越喜歡。
京城的那些人都說寶珠蛇蠍心腸,心思惡毒,但他看著怎麼都不像,還是和小時候那般可愛。
不過是人長高了點罷了。
林溪風稀罕地看著寶珠,隨後說:“你爹已經跟舅舅寫過信了,這些日子你就在涼州城內,到時候讓你的兄長帶你逛一逛涼州成。”
薑寶珠欲言又止。
隨後薑寶珠才知道,裴渡當初十萬鎮北軍並未帶回京,因此邏些和西夜雖然有勢不可擋之勢,但大軍還未徹底壓進涼州城。
隻不過如今城外流民太多,全是戰亂中存活下來的無辜百姓,這半個月朝廷沒有一兵一卒,城外百姓的吃喝拉撒幾乎都靠著林溪風的家底撐著。
林溪風長得文質彬彬,然而嘴上卻說出驚天大話:“還好以前你爹叫我貪點錢,否則還真的撐不下來。”
寶珠:“……”
他舅舅到底是個什麼奇葩啊?
林溪風還要和裴渡分析戰事,因此到了林家,薑寶珠被帶到一出十分寬闊的院子裡休息。
丫鬟十分恭敬地告訴她:“王妃,這是小時候您住的房間,這些年老爺一直給您留著,不過您這次來,老爺又添置了不少東西,若您有什麼缺的,您儘管告訴奴婢。”
頓了頓,奴婢又說:“奴婢名喚綠籮。”
這七日薑寶珠幾乎沒有下過馬車,整個人都像是散架一樣。
聞言薑寶珠點了點頭:“那我先去休息了,如果有什麼事記得叫醒我。”
綠籮行了禮:“那奴婢到了飯點叫您。”
“辛苦你了。”
薑寶珠稍微收拾了一下,裹著薄被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薑寶珠是被戳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屋子外已經黑了下來,她隱約看到一個少年少女站在自己麵前,男人色眯眯的盯著自己,還不斷對旁邊的人說:“她怎麼長得這麼好看,我好喜歡她啊。”
說完蒼蠅搓手,怎麼看怎麼猥瑣。
而旁邊的女子更是癡迷地湊了過來,用手指搓了搓她酒窩的位置,忍不住說:“她好甜!”
說完直接湊了過來。
薑寶珠已經回過神了,驚訝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結果一男一女比自己還要激動,直接坐在床榻上唱起了男女高音。
很快綠籮就進來了,見有人來,薑寶珠瞬間有了勇氣,陰沉著臉說:“你們是誰!”
一男一女還在叫,根本沒聽到薑寶珠說的什麼。
薑寶珠頭疼,這年頭男流氓和女流氓 都這麼大膽了嗎,竟然還敢潛入她的房間調戲她!
薑寶珠直接從床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對著外頭的春花喊道:“春花,把他們兩個抓起來。”
春花早就已經過來了,薑寶珠讓乾什麼她就乾什麼。
男子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擺手:“彆打我們,我們都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壞人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是壞人。”
男子有苦難言,趕緊說:“寶珠,你聽我倆狡辯啊,我們真不是壞人,我倆是你的表哥表姐,我們聽說你來涼州了,這不是想來看看你嗎,結果進來的時候看你還在睡覺,沒有敢打擾你。”
男子一口氣說完,薑寶珠的拳頭停滯在半空中,呆呆地看著刷寶似的兄妹。
薑寶珠抽了抽嘴:“你是我表兄?”
男子點了點頭:“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我叫林喻,她叫林佩佩。”
林喻也發覺自己和妹妹跟偷窺狂似的,原本是想遠遠看一眼離開的,誰知道看見寶珠他心裡就止不住高興。
薑寶珠半信半疑,便將目光落到林府中的綠籮身上。
綠籮連忙道:“回王妃,正是我們少爺和小姐。”
薑寶珠:“……”
這兩兄妹都是人才。
薑寶珠無奈的歎口氣,從床上下來穿上鞋子,忍不住說:“我還以為是兩個變態狂,表兄如果不提前報出身份,我恐怕就要抽鞭子了。”
林喻渾身一抖。
薑寶珠手上又把遇刺的鞭子了能把人打得死去活來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寶珠,既然醒了就去大廳吃飯吧,我娘今天親手下廚,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菜。”
薑寶珠點了點頭。
初見林家人,薑寶珠還是些許緊張,於是穿的也正式了有些。
薑寶珠去飯廳的時候,裴渡已經到了,看見她過來,朝她招了招手。
薑寶珠利索地坐在板凳上,看了一眼桌麵上豐盛的飯菜,的確很多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舅母看起來很年輕,看見寶珠臉上堆滿了笑容:“寶珠來了,趕緊嘗嘗舅母坐的鱸魚阿。”
涼州資產並不豐富,淡水鱸魚更是少之又少,想來得到是費了一般功夫。
薑寶珠不好意思拒絕,於是夾了一塊,低頭一吃,一股屬於魚肉的香味瞬間溢出,薑寶珠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好吃。”
舅母笑了笑:“還好,手藝沒有倒退,好吃就多吃一些,你初到涼州,明日讓你表兄表姐帶你在城中逛一逛。”
薑寶珠乖巧的點頭,唯有林家兩兄妹激動地相互看了一眼對方。
飯桌上不可避免的說起了戰事。
有些薑寶珠聽不懂,但也知道現在局勢十分嚴重,因此裴渡明日便要前往軍營中排兵布陣,安穩軍心。
而現在急需一場勝仗。
薑寶珠吃飯的動作一頓,她看著林溪風,問:“那豈不是要打仗?”
林溪風點了點頭:“是啊,現在不打仗不行,戰士們這段時間被吊著打,若是能贏得一場戰爭便可以鼓舞士氣,同時也能讓涼州和西夜看看鎮北軍的實力。”
薑寶珠沉默不語,直到吃過飯後,薑寶珠跟在裴渡身後。
來到院子裡,裴渡停下腳步,薑寶珠沒看見,又一次撞到了裴渡堅實的後背。
“寶珠,你在想什麼?”
裴渡清冽如泉水的聲音在薑寶珠耳側想起。
薑寶珠濃黑纖長的睫毛快速顫了顫,悶聲問:“王爺會上戰場嗎?”
“自然會上。”
薑寶珠急了,但想到了什麼又壓低了聲音:“以前王爺在京城就經常犯病,到了戰場又犯病了怎麼辦,畢竟……”
“寶珠,現在鎮北軍急需一場勝仗,本王可以忍著。”
薑寶珠想到書中裴渡的結局。
裴渡到後期頭疼會越來越頻繁,頭疼會越來越加劇,哪怕再克製的人也會做出衝動行為,否則也不會被冠上殘忍嗜血瘋批反派的頭銜。
戰場上都是死人,這場戰爭必定曠日持久,裴渡會不會如同書中那樣走向殘暴的結局?
薑寶珠心裡麵顫了顫:“王爺,我跟你一起去,你不是說我按摩很厲害嗎,到時候您要是頭疼,我給您按摩。”
“前線危險,城中如今安全,你就留在城中。”裴渡對此十分堅定,並且不容改變。
見薑寶珠還要說,裴渡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
“本王可以解決,你不信本王?”
“我當然信啊!”薑寶珠想都不想:“可我信不信你,和我關不關心是兩回事,我在涼州成享福,而你在戰場上廝殺,我肯定會吃不好睡不好,我肯定會擔心你的呀!”
薑寶珠氣得跺腳,忍不住說:“你怎麼就不能明白呢?
薑寶珠焦急的像是一直抓狂的小貓,裴渡突然就笑了起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薑寶珠的腦袋。
“恭喜宿主好感值+1。”
233的提示音又一次想起,但薑寶珠卻沒有一絲高興。
裴渡對自己的好感值都這麼高了,為什麼一次都不肯聽她的呢?
裴渡看薑寶珠快要把自己氣得爆炸了,說:“這一仗隻是開始,打完以後邏些和西夜短時間內不敢再進攻,等戰事穩定,本王再將你接入軍營,如何?”
薑寶珠聞言,知道裴渡的決定自己改變不了,她若是在如此緊張的局勢還要跟在身邊,極有可能變成負擔。
薑寶珠想了想,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好吧,那王爺注意安全,明日你走的時候叫叫我吧,我送送王爺。”
裴渡這次答應的很快。
他發覺薑寶珠其實很聽話,同時也很理智。
薑寶珠可以分析利弊,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能不拖後腿就不拖後退。
隻是把薑寶珠留在城內,裴渡心裡卻有些愧疚,又說:“本王有空給你寫信,你記得每日給本王寫一封信。”
薑寶珠瞪大了雙眼:“憑什麼!”
裴渡:……
裴渡實在是搞不懂薑寶珠,他相處過的女人太少,不知道所有女人是不是都像薑寶珠這樣。
前一秒還在跟自己含情脈脈,結果下一秒就開始說憑什麼。
裴渡深吸一口氣:“什麼憑什麼?”
薑寶珠氣急敗壞:“你有空給我寫信,結果卻要命令我每天給你寫,王爺不知道郭先生給我布置了多少課業嗎,我那馬車都快裝不下了,王爺,您是在純純的報複我!”
裴渡瞬間哭笑不得:“本王不是這個意思。”
薑寶珠卻不依不饒:“那王爺是什麼意思?”
“本王……”裴渡愣了愣,良久,晚風帶著裴渡清冽的音色拂過薑寶珠的耳畔:“本王是在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