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欽天山。
臨近深夜十一點。
快到子時,正是一天交際之處,也是九天星鬥最為璀璨之時。
在那觀象台前。
眾多道長亦是紛紛穿著格外法袍正裝,更是手持著法器嚴陣以待,單論規模和狀態,比起應大劫時都差不了多少。
欽天監法脈之主離世,這在整個道門中,確實是數一數二的大事。
一方麵,是因為道門中卜卦最厲害,都能窺探天機的前輩離世,必然會讓道門中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缺少一個主心骨。
畢竟,欽天監能夠占卜天機,道門中人自是信服。
以往出現大劫時,也都是欽天監的前輩,帶著道門中人一同應劫,並儘可能的將損失降到最低。
另一方麵,則是為了確定往後的大劫是什麼,以便早做準備。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般強行窺探天機,必然會引起極為可怕的天地因果反噬。
雖然因壽元無幾,不再懼怕反噬如何,更是甘願將反噬一力抗下。
但為了中途不被天地打斷,自是需要眾多道長護佑,為確保能夠百分百的留在天機預言。
子時。
“咚—咚—咚———”
一連串極為沉悶的鐘聲,在山頂悠悠響起,似在表明時間已到。
在眾人的視線中。
穿著一身老舊道袍的道延大師,從下方台階緩緩走上觀象台,手中握著帶著裂縫的龜甲和紫薇鬥數命盤。
來到觀象台早已準備好的法壇前。
道延大師將龜甲和命盤放下,隨即對著在場眾多道長拱了拱手,頗為誠懇和感慨道。
“吾名道延,從小便是無父無母,由師父從河邊撿回,今已是修道九十三載有餘。”
“不說道行如何高深,但自認無愧於師父此前囑托,更無愧於欽天監一脈,無論何時何地的大劫,皆是站在劫難最前方。”
“心有所感,所剩陽壽已不足三個時辰。”
“現今便效仿曆代欽天監的祖師,不論因果,不顧反噬,為道門,更為人間留下三劫預警。”
“今日所留之三劫,皆為若不緊急處理,都會毀滅一地、帶來滔天禍患的大劫。”
“時間所剩無幾,本道就此起法。”
“諸位道門師兄弟,待會煩請助老道一臂之力!!”
說完。
道延大師眼神猛然淩厲起來,伸出手猛拍法壇桌麵,大喝道。
“起壇!”
話音剛落。
那法壇上的諸多蠟燭,便是立刻被磅礴的炁點亮,道延大師先拿起一個八卦法器,腳踏罡步,手中掐訣,誦道。
“乾元亨利貞,坤乃載物成,震雷動天地,巽風入無形。”
“坎水潤萬物,離火照光明,艮山安厚土,兌澤悅人情,八卦神通顯,靈應法咒成。”
“急急如律令!敕!!”
才剛誦完。
那八卦便是亮起璀璨光芒,八門皆開,神通顯現,加持著道延大師後續的窺探天機之能,更在護佑四方。
站在第一排的林海恩。
一眼燦金璀璨,一眼渾濁深邃,朝著站在觀象台的道延大師看去。
現在的他,已是能夠無比清晰的看到道延大師體內所有的炁,竟是都開始燃燒起來,一身的道行開始迅速攀升。
凡人。
即便法力道行再高,又怎麼窺探得到大劫天機。
自是要將全身的炁都燃燒沸騰,以凡人之軀,跨越桎梏,試圖比肩神明之能,才可稍稍窺探到一點。
看到這一幕。
林海恩不由得沉默下來。
明白道延大師就跟曾經的黃太爺一樣,選擇在最後的最短時間,展現出自己最耀眼輝煌的一麵。
曾經。
黃太爺請來損將軍,前所未有的大殺百餘隻惡鬼。
現在。
道延大師試圖比肩神明,隻求能為這世間,率先窺探到三處大劫,儘可能的爭得一縷生機。
雖然道行法力不同,所為之事也不同。
但相同的是當初的黃太爺,跟現在的道延大師,同樣威風,同樣都未曾想過自己。
呼出一口濁氣。
林海恩用力握住手中龍角,腦海中不再想其他事,已然做好時刻護佑的準備。
按照師父先前交待。
等到道延大師窺探天機之時,將會有極為迅猛的天罰降下,在場其他人需要做的便是擋下天罰。
因果反噬,道延大師會用殘身全部扛住。
而可能打斷施法的天罰,自是要由在場眾人攔住,以此確保道延大師能夠將三劫都留下。
起完八卦後。
道延大師渾身氣機已然攀升到極點,體內的炁也在不停燃燒,撥動起紫薇鬥數命盤,繼續念誦道。
“安星須把命宮詳,先定身宮後起方,紫府天機為上局,天梁天同是中堂,廉貞貪狼為下格,巨門天相細推詳。”
“紫微垣中帝星尊,天府天相左右分,文昌文曲司文筆,武曲破軍掌兵魂,天梁天同福祿壽,天機太陰智慧深,貪狼廉貞多變化,巨門天哭主是非。”
這一刻。
那紫薇鬥數命盤竟然璀璨亮起,更是對應起天空的萬千星鬥,有些星辰璀璨亮起,有些晦暗無光,似在呈現著什麼格局。
而就在這時。
林海恩無比清晰的感覺到天地的氣機變了,好似有一雙威嚴冷冽的目光正盯著此處,更是充斥著不善。
毫無疑問。
這便是先前道延大師所說的天地因果反噬,天地命理皆有定數,豈能容人提前窺探。
道延大師亦是感知到了天地氣機之變,但神情卻沒有半點變化,腳下罡步更是沒停,似完全不在乎所謂的天地反噬了。
從桌上拿起龜甲,將五帝錢放入龜甲中,輕撫龜甲上的裂痕,看向下方眾多道行,格外嚴肅道。
“諸位,請助我!”
說完。
道延大師便是踏著罡步,搖動起手中的龜甲,口中念誦起來。
“大運流年用被衝,此年由吉變成凶,大運流年忌被衝,富貴吉祥此年逢,大運流年用被合,此運流年必見凶。”
“大運流年忌被合,流年大運不成凶,大運流年用受刑,總有吉來沒有凶,大運流年忌被刑,本年無吉定有凶。”
“”
而在道延大師誦讀不停時。
“轟隆隆———”
九天之上,數不清的雷霆霹靂已然響起,更是迅猛的悍然劈下。
而在場的所有道長皆動了。
手中各種各樣的法器揮舞而起,全身法力更是蓬勃湧現,欲要將這些霹靂全部攔住。
林海恩則是按照師父先前所說,不斷的念誦金光神咒,還踏起護身鬥並將其施加給道延大師,令其身上金光璀璨耀眼。
攔住這種九天神罰往往有兩種方式。
要麼攔住雷霆霹靂,要麼就疊起法力金光護盾,以此作為護佑。
“喀拉———”
一枚銅錢從龜甲掉落到法壇上。
看到這一幕。
站在旁邊的清玄真人,手中斬妖劍揮舞不停,格外嚴肅的大喝道。
“第一劫顯現了,天罰會更加迅猛,幫道延大師護道!!”
下一秒。
“轟!”
“轟!”
“轟!!”
“”
更為迅猛的雷霆霹靂落下。
還不隻是如此。
狂風亦是洶湧刮起,竟是比起台風都差不了多少。
但這些天罰無論如何猛烈,皆是被眾多道長攔住,可因果反噬卻是實打實的,道延大師的唇邊已是溢出鮮血。
“喀拉———”
第二枚的銅錢落下。
天罰更猛,雷霆霹靂,狂風呼嘯,暴雨傾盆。
窺探一縷天機,本就是不容,結果還不停手,無疑是令天地大怒,各種氣象天罰落下。
道延大師感覺體內的每一塊血肉,似乎都在被石磨碾壓著,劇痛更是早已充斥身體的每一塊角落。
這是炁燃燒,因果反噬來臨的表現。
可道延大師並未停下,依舊是搖晃著手中龜甲,眼神雖然是越來越黯然,卻格外的堅定。
“喀拉———”
第三枚銅錢終於落下。
就在這時。
“砰———”
道延大師手中的龜甲霎時爆裂,化為碎片將其雙手都炸的血肉模糊。
很明顯。
窺到三縷天機,便已是徹徹底底的極限了。
即便天罰儘皆都被攔,但在這天地因果之下,就連龜甲都扛不住反噬爆裂炸開。
道延大師並不在意,隻是看著法壇上的三枚銅錢,臉上露出了一抹灑脫笑意,也不顧胡須早已被鮮血染紅,對著天地拜了三拜道。
“多謝天地留情,多謝神明留手。”
“今日能窺到三處大劫預言,本道已是死而無憾。”
體內已經沒有半點的炁。
道延大師如同滄桑的耄耋老人,雙手扶著法壇,盯著上麵的銅錢看了數秒,隨即看向下方的道門中人,蒼老道。
“三劫已知,諸位師兄弟聽好。”
“第一劫。”
“戊寅年,事發渝地,酆都萬鬼現閻君。”
“第二劫。”
“己卯年,事發閩地,千禧妖庭欲換天。”
“第三劫。”
“壬午年,事發閩地,邪雷音寺論佛道。”
說完之後。
道延大師看向麵前眾多道門中人,輕輕點了點頭,頗為感慨道。
“往後三劫,便交給諸位師兄弟了。”
“無論結果如何,儘力便可,不愧本心便可,老道今日便先走一步。”
這時候。
道延大師已經感覺體內生機儘失,隨即便仰頭看天,開懷大笑道。
“諸天炁蕩蕩,我道日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