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年推開暗室的門。
“世子,謝大姑娘來了。”
傅知硯坐在主位上,一襲白色錦袍,瀑布一般的青絲同樣用一根簪子挽起。
眉眼中多了一分病容,一夜之間,傅知硯好似比昨日更憔悴,唇色蒼白。
聞言,微微皺眉。
“買字畫?”
“不是,買人。”
蘇珩坐在傅知硯的對麵,能感知到傅知硯眸底的情緒變化。
“知硯,你在擔心謝大姑娘?”
傅知硯斂去外露的情緒,緩緩搖頭,平靜地看著蘇珩。
“不是,我隻是好奇,她一個閨閣千金,如何得知雲渺閣暗中的交易。”
蘇珩才反應過來,臉上終於有了兩分認真。
“知硯,可要查?”
“不用,將人帶過來。”
蘇珩一噎,看著傅知硯的神色。
“知硯,你不是要回府嗎?”
傅知硯壓著喉間的癢意,聲音儘量平緩。
“心中有疑,總要探明。”
蘇珩看著傅知硯,嘴角抽了抽。
從前不是沒有如此情況,知硯都是讓下麵的人去查,半點都不關心,甚至都不擔心。
難不成在知硯心裡,謝大姑娘有翻雲覆雨的本事?
“秦年,你親自去。”
秦年點頭,應聲退下。
不多時,一個帶著麵具的男子推門而進,謝南笙起身。
“雲渺閣的規矩,還請姑娘摘下帷帽,跟我們前去。”
竹喧有些擔心,上前擋在謝南笙的麵前。
謝南笙看著帶麵具的男子,總覺得有點熟悉。
“竹喧,你在這等我,不會有事的。”
謝南笙摘下帷帽,一根白色絲帶圍在她的眼眸,眼前瞬間黑暗,手裡被塞了一根棍子。
謝南笙握著棍子,跟著男子的牽引而走。
不知走了多久,謝南笙隻覺得這條路跟她上輩子走過的路又不一樣。
好似更長,雖然蜿蜒,可腳下的每一步都極為平坦。
“姑娘請坐。”
絲帶滑落,房中隻有一根蠟燭,四周昏暗,桌子上一麵銅鏡,謝南笙看不到男子的身形,隻聞其聲。
“謝大姑娘,說說你的要求。”
謝南笙倒是不意外,雲渺閣要是不能知曉她的身份,暗處的營生想來也不能長久。
“擅長查探消息,且有本事不被發覺。”
置身黑暗中,謝南笙沒有收斂眼底的恨意。
傅知硯透過銅鏡,沒有錯過謝南笙眼底的情緒變化,心中的好奇更甚,她又露出那抹他猜不透的情緒。
“謝大姑娘,雲渺閣規矩,銀貨兩訖,一經售出,不可後悔。
另外,謝大姑娘還要保守秘密,不可向旁人道雲渺閣的事,謝大姑娘可否能做到?”
謝南笙點頭,聲音肯定。
“我能做到。”
“謝大姑娘稍等片刻。”
話音剛落,屋中的燭火晃了一下,謝南笙知道,男子已經離開。
傅知硯微微擰眉,摸不準謝南笙的想法,心底同樣不解。
她到底經曆了什麼,為何短短兩個月,她眼底再無往日的明媚張揚,取而代之的是他看不懂的恨意和悔意。
問題出在何處?
傅隨安的背叛,謝太傅之死,還是行舟之死?
她有何難處?
傅知硯想不明白,手握著玉佩,他能不能幫她?
心中思緒萬千,可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傅知硯生出不安,還有藏不住的擔心。
“世子,謝大姑娘要擅長查消息的人。”
傅知硯聽不到謝南笙的聲音,但是憑借口型,已經知曉。
“讓詩論過來。”
蘇珩蹭的一下站起來,神情極為激動。
“傅知硯,你瘋了?”
傅知硯壓下心口的躁意,麵容平靜地看著蘇珩,聲音染上他都不曾發覺的顫意。
“怎麼了?”
“你還敢問我怎麼了?詩論是你的貼身暗衛,你身邊有一大堆居心不良的鼠輩,你居然要把詩論給謝南笙,你不就是瘋了?”
蘇珩一臉不讚成,沒有找到神醫之前,他絕對不能讓傅知硯出事,哪怕一點危險都不能有。
“阿珩,我身邊不隻有詩論一個。”
“可他武功最高,你要是想幫她,你隨便給誰都可以,可唯獨詩論不可以。”
傅知硯抬眸。
“阿珩,太傅於我有恩,行舟是我們的摯友,如今他最愛的妹妹遇到麻煩,我不能袖手旁觀。”
蘇珩皺著眉。
“知硯,我並不是讓你袖手旁觀,我隻是讓你將彆人給她,你不忘恩情是好事,可你總要替自己考慮。”
“知硯。”
“阿珩,旁人不知我的性子,你難道不知嗎?”
蘇珩直直看著傅知硯,他知道傅知硯一旦決定的事,就難以更改,可他還是想努力。
“阿珩,一個月前,她是人人豔羨的謝家大姑娘,風光肆意,明媚張揚,噩耗突至,父兄隕命,謝家一月兩喪,風言風語不斷,從前上趕著巴結的人消失,眼裡全是鄙夷。
陛下賜婚,人人都道好姻緣,可我們知曉其中情況,傅隨安心有所屬,她過府就要吃一輩子夾生的飯,我不能袖手旁觀。”
蘇珩看著傅知硯,他許久沒有從知硯口中聽到那麼長一段話。
“知硯,你對謝大姑娘?”
“阿珩,不要胡思亂想,我隻是報恩。”
話出口之時,傅知硯心口酸脹不已,目光落在雙腿上,眼眸黑沉沉,叫人分辨不出其中情緒。
他怎配耽誤她?
而且安國侯府蛇鼠同住,他早已想過,孤身一人就好。
蘇珩輕聲歎氣,無奈地看著傅知硯。
“罷了,你主意大,小爺自認倒黴,交了你這麼個朋友。”
蘇珩氣鼓鼓,背對著傅知硯,眼不見心不煩。
傅知硯衝著秦年點頭,看著銅鏡中的女子,歸於沉靜的心不受控製地跳動起來。
門吱呀一聲,屋中多了一根蠟燭,謝南笙思緒回籠,循著聲音看過去。
“謝大姑娘,你要的人。”
謝南笙看過去,觸及到男子的麵容時,瞳孔猛然一縮,扶著桌子站起來。
眸間一片水意,情緒奔騰,謝南笙直勾勾地看著麵前的男子。
傅知硯見狀,手指收緊,喉頭有些發緊,剛剛壓下的情緒再次被挑起,在心裡翻騰肆虐。
熟悉的神情。
她為何會對詩論露出同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