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猛地站起身,那本就陰沉著的臉爬滿了怒意,嬌喝道:“簡直是胡說八道!你憑什麼得出這樣的結論!”
“小姐,您先冷靜冷靜。”丫鬟小嬰趕忙上前勸道,臉上滿是擔憂。
柳如煙深吸一口氣,緩緩坐回椅子上。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努力平複情緒,隨後目光冰冷地看向黎衣候。
“你接著說。”
“柳小姐,如今天下太平,一個人,尤其是個年輕男子,隻要還活著,就不可能不留下絲毫蹤跡。”黎衣候說道。
“就算葉公子出門備好了現銀,進出任何城門關卡,都得查驗詳細注明身份、出行目的與期限的路引。”
“他有可能喬裝改扮,偷偷離開。”柳如煙皺著眉說道。
黎衣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有這個可能,或許葉公子是和您置氣,所以故意隱匿行蹤。”
稍作停頓,繼續道,“但不管他走到哪兒,總得找地方投宿吧。以葉公子的身份,總不至於去住破廟吧?再說了,如今官府對這些管得很嚴。”
“客棧那邊毫無線索,我跑遍城中各處牙行,都沒有葉公子的租房記錄。按您給的葉家名下房產去找,也不見葉公子的蹤影。”
黎衣候頓了頓,接著道:“不僅如此,城中諸如茶樓、酒館、戲院等熱鬨場所,我均已查過,未見葉公子出現的跡象。”
“我還聽說,在您新婚第二天,河邊撈起一件喜袍,上麵有血跡,還有刀痕。”
“柳小姐,我勸您還是趕緊報官吧。找活人我還有些辦法,可要是涉及命案,就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柳如煙一聽,情緒瞬間失控,猛地將茶杯砸在地上,吼道:“滾!我夫君隻是跟我鬨彆扭,他怎麼可能出事!”
黎衣候欲言又止,猶豫片刻後,低聲說道:“柳小姐,多有打擾,告辭了。”
小嬰連忙說道:“小姐,我去送送黎衣候,看能不能再問出些葉公子的消息。”
柳如煙像丟了魂兒似的,呆坐在原地,既不言語,也沒有任何反應。
小嬰匆匆追出去,在門外攔住黎衣候,把之前說好的酬銀遞給他。
葉塵的魂魄正靠在門邊,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不好意思,黎大哥,我家小姐因為姑爺的事,情緒太激動了,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小嬰滿臉歉意地說道。
“我理解,姑娘不必多言。”黎衣候擺了擺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胡須。
“黎大哥,您能不能再跟我講講,還有沒有查到彆的線索?”小嬰急切地問道。
黎衣候思索了一下,說道:“就目前查到的情況,再加上那件帶血的喜袍來推斷,葉公子遇害的可能性很大。不過……”
“不過什麼?您快說呀。”小嬰焦急地催促。
黎衣候道:“還有一種可能,不知姑娘聽說了沒,最近城中不太安寧,有不少年輕男女失蹤。要是葉公子沒遇害,那就有可能是被他們盯上了。”
小嬰點點頭:“這事兒我也聽說了,失蹤的都是年輕男女,對吧?黎大哥,您能不能想辦法打聽打聽,我家小姐要是再找不到姑爺,都快撐不下去了。”
“可那帶血的喜袍……實在讓人擔心。”黎衣候眉頭緊鎖。
小嬰接著說道:“實不相瞞,我也不敢相信姑爺會遇害。我家姑爺為人和善,經常救濟窮苦孩子,心地特彆善良,從不與人結仇,誰會害他呢?而且在他失蹤前,還說感覺有人跟蹤他。”
“還有這事兒?”黎衣候微微一驚。
小嬰點頭:“是,我之前忘了跟您說。要是您有辦法幫忙打聽,隻要能找到姑爺,酬金絕對豐厚。”
黎衣候看了眼屋內的柳如煙,壓低聲音說道:“姑娘,既然接了這事兒,我肯定會儘力追查到底。”
“但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葉公子沒遇害,而是被人抓走,那情況也不容樂觀。”
“要是剛失蹤就去找,說不定還能在半路把人截下來。”
“可您看,這都過去二十多天了,人恐怕早就被帶出城了。蠻夷愈發猖獗,好多家庭都深受其害。”
“這些我也有所耳聞。”小嬰憂心忡忡地點點頭。
“耳聞?”黎衣候冷笑一聲,
“實際情況比聽來的可怕多了。那些年輕男子被抓去做苦力,落到惡徒手裡,簡直生不如死。”
“好在葉公子身強力壯,或許不至於像其他人那樣,很快就被折磨死。但他養尊處優慣了,細皮嫩肉的,被抓去肯定也得遭大罪……”
後麵的話黎衣候沒說出口,小嬰卻已明白,臉色變得十分凝重。
“就算能找到,也該是為奴為婢了,恐怕再也不是從前的姑爺了。柳家那樣的名門望族,還能接納他嗎?”
柳如煙不知何時已走到他們身後,聲音沙啞卻堅定地說道:“能!不管他變成什麼樣,我都要找到他。黎衣候,您現在就去查,看看是不是落到那些蠻夷手裡了。”
“是,柳小姐,我這就去查。”黎衣候領命後,匆匆離去。
看著黎衣候遠去的背影,葉塵的靈魂無聲地笑了,那笑容裡滿是嘲諷。
柳如煙,我該誇你深情嗎?你寧願相信我被抓走,也不願相信我已死去。
即便能找得回來,我們還有可能回到過去嗎?不過是你一時的執念作祟罷了。
黎衣候離開後,柳如煙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到花園,靠在椅子上。
雨過天晴,四周彌漫著清新的草木香氣,經過雨水衝刷,整個世界煥然一新。
樹上的桃花已然綻放,粉粉嫩嫩的,格外嬌豔。柳如煙卻視而不見,隻是呆呆地望著,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姐,您臉色太差了,要不先回房休息會兒?一有姑爺的消息,我馬上告訴您。”小嬰跟過來,心疼地勸道。
柳如煙輕輕握住秋千的扶手,手背上青筋微現,喃喃道:“以前,葉塵最喜歡坐在這兒曬太陽了。”
小嬰看著她難過的樣子,也忍不住心酸,安慰道:“是啊,以前小姐和姑爺多恩愛啊,小姐在前麵蕩秋千,姑爺就在後麵輕輕推,那時候多好啊……”
柳如煙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可我已經兩三年沒陪他蕩過秋千了……”
是啊,都過去兩三年了,人生又能有幾個兩三年呢!總歸是荒廢了許多美好時光。
她緩緩攤開雙手,手心裡還留著剛才緊握扶手的印記。“我們怎麼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
聞聽此言,葉塵心中一痛。他也無數次想問,曾經那麼相愛的兩人,怎麼就走到如今這生死相隔的境地了呢?
他恨柳如煙,恨她的輕信與誤會,可如今,他卻隻能以靈魂之軀,眼睜睜看著她,
小嬰深深地歎了口氣,輕聲問道:“小姐,您真的不知道這一切是因為誰嗎?”
每個人都知道,唯獨她一人蒙在鼓裡,或許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