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接連催促了好幾遍,祖母才仔細補好妝容,吩咐李嬤嬤推她出門。
“塵兒想必快到了,莫要讓他久等。”葉祖母眼中滿是對孫兒的掛念。
李嬤嬤在一旁打趣:“老夫人,您這心裡頭啊,就隻裝著四公子。您瞧瞧,今日來府上賀壽的達官顯貴可不少呢。”
葉祖母眉眼間染上一抹驕傲:“他們哪能和我孫兒相提並論?對了,我讓你準備的商鋪房契,可都妥當了?”
“都備齊了,明日便能辦理交割手續。老夫人,您執意要把這些產業都給四公子,隻怕府裡又要掀起風波。”李嬤嬤微微皺眉,語氣中滿是擔憂。
“哼,她們不疼塵兒,還不許我疼嗎?雖說塵兒是贅婿,這都是我跟老頭子的產業,我想給誰便給誰,與旁人何乾?”葉祖母神色堅定,
“再說了,您瞧今日那群人被葉慕耍得團團轉,就知道往後塵兒在這家裡也難分到什麼。我得趁還在世,把這些產業慢慢轉移到他名下。”
葉祖母輕輕歎了口氣,眼中滿是對葉塵的心疼。
“四公子有您這般疼愛他的祖母,可真是他的福氣。”李嬤嬤笑著說道。
葉塵在一旁聽著,心中五味雜陳,祖母的關懷曾是他最溫暖的依靠,可如今他明白,再也無法如往昔般享受這份疼愛了。
李嬤嬤推著輪椅抄近道前往大癜,
還未靠近葉塵,便聽到一道低沉的冷聲傳來:“還沒找到?都多少天了!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就這麼憑空消失?”
“小姐,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難不成……”丫鬟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急。
話還沒說完,主仆幾人瞥見祖母一行人,立刻噤了聲。
葉塵暗自納悶,他們在找什麼?難不成是找我?可我與他們僅有幾麵之緣,想來是我多心了。
漫天大雪在燈籠的映照下,如一張細密的銀網紛紛揚揚地落下。
柳若馨端坐在輪椅上,身著一襲月白錦緞蹙金繡百蝶穿花裙,烏黑的發絲間落了些許雪花,更襯得她神色清冷。
見到祖母時,她禮貌點頭,說道:“見過老夫人。”輪椅移動時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寂靜的氛圍裡格外清晰。
葉祖母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你是柳家那……外室所生的孩子吧。”
任誰看了她的第一眼,都會下意識地聯想到她庶出的身份。
“晚輩柳若馨,特來給老夫人賀大壽,阿勁。”
輪椅後的喬勁雙手捧著一個古樸的木匣子,恭敬地朝著祖母走來,曲身行禮道:“老夫人,這是正宗的千年野參,您留著補補身子。”
葉家雖不缺珍寶,但野生的千年人參實屬罕見,
葉祖母沒有推辭:“你倒是有心了。”
一旁的李嬤嬤趕忙上前接過,說道:“多謝柳小姐。”
“外麵天寒地凍,柳小姐還是去宴廳裡暖和暖和吧。”祖母對她的態度,倒不像見柳如煙那般厭惡。
“晚輩生性不喜熱鬨,本就是為給老夫人賀壽而來,如今心意已送到,便不進去湊熱鬨了。”
柳若馨客套了兩句,再次開口問道:“對了,方才在宴廳中並未見著葉公子,聽聞他在婚宴上一去不回,這些天也沒回柳家,想必是回老夫人身邊伺候了吧?”
葉祖母笑道:“塵兒今日給我送了禮物過來,人卻沒見著,想必是有事耽擱了。”
李嬤嬤也在一旁補充道:“四公子向來孝順,不管身在何處,每年老夫人壽辰都會回來,想必此刻正在路上。”
“柳小姐既然都來了,不妨沾沾喜氣,吃些壽桃、長壽麵再走。”
原本準備離開的柳若馨,心中一動,便改變了主意:“那就叨擾了。”
喬勁輕輕推動輪椅,幾人一前一後向宴廳行去。柳若馨性子孤僻,不願在人前露麵,輕聲吩咐喬勁將她推到燈燭昏暗的角落裡。
輪椅在地麵上緩緩移動,發出的輕微摩擦聲很快被宴廳裡的喧鬨聲淹沒。
看著柳若馨那張清冷的麵龐,
葉塵心中不禁生疑,她方才是在刻意打探他的消息?
可與她並無交集,她卻幾次主動提及自己的去向,這難道隻是巧合?
宴廳內張燈結彩,雕梁畫棟間懸掛著華麗的綢緞,眾人紛紛向葉祖母賀壽,葉祖母笑意盈盈,一一回禮。
除了葉祖母,柳如煙也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尋著葉塵的身影。
葉塵停留在柳如煙身側,聽到自己的娘親在一旁低聲抱怨:“這葉塵也真是的,都這麼晚了還不見蹤影!真是越來越不像話,連長輩的大壽都不放在心上。”
“娘,阿兄肯定是有什麼急事耽擱了,要不我差人去南陽之地的友人處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尋到阿兄的下落。”葉慕輕聲說道。
寧夏拉著葉慕的手,輕輕拍了拍,欣慰道:“還是你最讓人省心。”
柳東山走到柳如煙身旁,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她一下,小聲問道:“你和葉塵還沒和好嗎?那孩子究竟去了哪兒?”
柳如煙思忖著該如何向阿爹言說,自葉塵消失後,就再沒聯係。
“他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柳東山點點頭:“行,你去門口迎迎他,這樣顯得有誠意些。”
“好。”
柳如煙應聲走向門口,瞥見角落裡喝茶的柳若馨,兩人目光交彙,柳如煙心中憋著一股氣,也沒上前打招呼,便徑直出了門。
她篤定葉塵定是途中道路受阻耽擱了,以葉塵的性子,斷不會錯過自家祖母的大壽。
為了讓葉塵心疼,她甚至故意站在雪中,任由大雪肆意飄落,將自己全身覆蓋。
她心想,若是葉塵一回來,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為了接他,變成了這副雪人模樣,到時候滿心定然隻剩心疼,哪還顧得上生氣?
她太了解葉塵的脾氣了,以往她們吵架,她隻要故意受寒染病,
葉塵便會不顧一切地趕到她身邊,忙前忙後地照顧,全然不會記得她們鬨得不愉快。
隻可惜這一次,她的苦肉計怕是要落空了。
葉塵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倒要看看她究竟能堅持多久。
每隔半盞茶的功夫,柳如煙便抬手看看宴廳旁的日晷。
她在雪地裡僅僅等了一刻鐘,便凍得受不了,匆匆回了宴廳。
她又怎會知曉,那年葉塵為求那枚護身符,在漫天大雪中,三步一叩首,艱難前行,才終得所願。
天風大雪急,呼嘯的風雪迷了葉塵的雙眼,即便他身著厚實的冬衣,裹得嚴嚴實實,仍被凍得渾身僵硬,臉頰好似被刀刃刮過般生疼。
歸來的當夜,葉塵便發起了高燒,可這一切,柳如煙卻毫不知情。
葉塵在冰天雪地中熬過了整整一天,而柳如煙僅僅待了區區一刻鐘就凍得難以忍受。
葉慕趕忙過來,想要為柳如煙拍去身上的落雪,柳如煙卻立刻將他推開。
此刻在場有這麼多人盯著,她時刻謹記要與葉慕保持距離。
眾人倒也沒有多想。寧夏看了看日晷,原本定在辰時吃長壽麵。
她湊近祖母耳邊,低聲說道:“娘,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吃長壽麵了,客人們都還餓著肚子呢。”
葉祖母的目光掃過熱鬨的人群,卻仍舊不見葉塵的身影,她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再等等,塵兒說過會回來給我賀壽,他定會守約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