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壓頂,壓抑氛圍籠罩四周。
刹那間,一道電光撕裂黑暗,震耳欲聾的雷聲炸裂,葉塵驚恐蹲在原地,雙手緊捂耳朵抵禦這聲響。
待恐懼稍緩,葉塵顫抖著抬頭,驚愕地發現佛龕上的香爐不知何時摔落在地,香斷灰灑。
這變故讓本就撐著拐杖的葉祖母嚇得癱軟,好在李嬤嬤眼疾手快扶住她,
焦急喚道:“祖母!”
向來對神鬼之事嗤之以鼻的柳如煙,此刻被砸落的香爐擾得慌亂不安。
葉祖母臉色慘白,顫抖著聲音驚恐道:“天雷轟頂,香斷人亡,你究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啊?”
“祖母,我什麼都沒做,這真的隻是湊巧而已。”柳如煙急忙辯解。
李嬤嬤深知葉祖母對鬼神深信不疑,趕忙叫來丫鬟囑咐道:“趕緊把佛龕打理一下。”
又轉頭寬慰祖母,“祖母,這都是巧合,您先去床上躺著,彆累著。”
“李嬤嬤,最近我這心老是跳得飛快,每晚都會夢到塵兒。這都十幾天了,那孩子向來孝順,從不會這麼久都不回府看望。”葉祖母憂心忡忡的說道。
聞言柳如煙,臉色大變。
她知道葉塵對祖母感情深厚,即便忙碌也會抽空回府,如今這般實在反常。
她心慌意亂,顫聲問道:“祖母,這些天葉塵當真沒回府過?”
葉祖母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我犯得著騙你?”
葉塵看著她臉色慘白,心中冷笑。
哼,她終於意識到衙門那件帶血的喜袍有問題了嗎?這個曾經踐踏他感情的女人,現在終於害怕了?
這時,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祖母,這是四公子差人給你送來的。”
聽到“四公子”,她快步上前急忙接過包袱,看到落款是葉塵,緊繃的神色稍緩,迫不及待打開,裡麵是裝著護身符的精致木盒。
這是葉塵大婚前,去鰱魚寺一步一叩首,從山腳三拜九叩到山頂求得的護身符,他提前囑托相熟的丫鬟,拜托在今天將禮物送過來。
葉祖母拿起平安符,眼眶濕潤,淚水滑落。
李嬤嬤寬慰道:“這是鰱魚寺的靈符,得從山腳一步一叩首,走過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天梯,高僧才會開光賜符,塵少爺這份孝心,感天動地。”
葉祖母聽了,心中不安稍減,說道:“這孩子禮物都送過來了,人應該也在路上了。你讓人去大門外好好接著他,可彆怠慢了。”
“好好好,我這就安排。”李嬤嬤連忙應道。
柳如煙直勾勾地盯著祖母手裡的符,像著了魔一般,拉住李嬤嬤的手急切問道:“李嬤嬤,你說求這種符得三跪九叩?”
“是啊,從山腳到山頂,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天梯呢。”
“去求符的人往往得花一整天時間,好些身體差的人走到半途就直接累暈過去了。”李嬤嬤耐心解釋道。
柳如煙思緒漂回幾年前,想起瘟疫那年葉塵送她去渡口,送她護身符的事。
柳如煙不信神佛,因是葉塵送的才收,看到他破皮的額頭隨口一問,他隻說磕到,她便沒多問。
那次瘟疫肆虐,死了不少人,而她僅受些小災小病,唯一損失的是裝著護身符的荷包。
現在,她終於明白那護身符背後葉塵的艱辛與深情。
葉祖母見她一直盯著護身符,趕忙往懷裡一藏,沒好氣道:“看什麼看,這是塵兒專門給我求的。”
她無奈笑笑:“祖母,您想太多了,這樣的護身符我從前也有一枚。”
“對了,這是我特地尋來的佛經和玉佩,希望能保佑您身體健康,福壽綿長。”
言罷,她神色平靜地遞上那本人皮佛經。
葉祖母接過經書,疑惑問道:“這經書怎麼看上去與其他的不太一樣?”
“是高僧用特彆的材料製作的,還特地開光加持過,據說功效非凡,一定能讓您身體早點好起來。”柳如煙解釋道。
葉祖母輕撫經書,葉塵心急如焚,拚命阻止,聲嘶力竭喊道:“祖母,不行的,你不能要!”
可,他的聲音無人能聽見。
葉塵深知,若祖母將來得知這經書竟是用他的皮製作而成,那會是多麼沉重的打擊,她那風燭殘年的身體,又怎能承受得住這樣的痛苦。
這定是葉慕的陰謀。
他明知祖母最疼葉塵,便用如此殘忍的法子來刺激祖母。
他滿心悔恨,隻恨自己活著的時候,沒能將葉慕拉進地獄。
此刻的他,滿心悲戚,多麼希望老天爺能再給一次重生的機會。
讓他能夠再儘一次最後的孝道,有機會報完該報的仇!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祖母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經書上麵的梵文。
也許是親人之間的天然感應,祖母似乎對這本經書格外喜歡。
她輕輕摩挲經書,那溫柔動作,就像兒時摸葉塵的頭那般,充滿慈愛與眷戀。
葉塵眼眶流不出淚水,但心在無聲哭泣,一遍又一遍呢喃:“祖母……”
葉祖母收起經書,將玉佩還給她,嚴肅說道:“經書我收了,這個你拿回去吧。”
“不要忘記你剛才在菩薩麵前許下的諾言,要一輩子、愛他、護他。”
柳如煙一臉鄭重承諾:“祖母,您放心,我一定會的。”
柳如煙滿臉認真的樣子,在葉塵看來卻無比虛偽,隻覺連連作嘔。
托葉慕的福,將經書送給祖母以後,葉塵的身體竟可以暫時停留在祖母身邊。
天色漸暗,夜幕籠罩大地。祖母把佛經放到一邊,叫李嬤嬤過來。
“塵兒應該快回來了,你把他送我的那對赤金累絲鑲紅寶石耳環拿來,再給我好好梳梳頭。”
“我可不能讓他看到我現在這麼狼狽的樣子。”祖母眼中滿是期待。
“放心吧祖母,我一定把您打扮得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李嬤嬤笑著應道。
葉祖母費力搭上一件披風,整個人雍容典雅,葉塵生前常說祖母年輕時是個風姿綽約的美人,祖母也總笑言葉塵最像她。
可,祖母如今身體虛弱,隻能坐在軟榻上。
李嬤嬤貼心加了一床被褥,站在她身後,將祖母兩鬢斑白的銀絲梳到腦後,打理得整整齊齊,
葉祖母滿臉喜色,眼中閃爍光芒,說道:“我看她對他還是有幾分真情的。”
李嬤嬤附和道:“那可不,畢竟兩人青梅竹馬這麼多年了,感情肯定深厚。”
“等塵兒回來,就趕緊讓他們要個孩子。我啊,還想多活幾年,看著他們有孩子,這樣我就能安心閉眼。隻要他過的好,我也就沒什麼遺憾了。”祖母滿是憧憬。
外麵大雪依舊紛紛揚揚,那一片片雪花,宛如葉塵流不出的眼淚,簌簌落下。
祖母,對不起,您再也等不到塵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