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媛喊道:“什麼?沒有人了?”
“是的,都走了。”
夏媛揪著被子,痛到她幾乎喘不過氣。
南宮氏和老夫人明明知道她即將臨盆,怎可都在這個時候離了府?
她艱難地道:“府醫呢?去找府醫啊!”
“府醫,府醫說是今日過節,世子放他休沐了。”
“混蛋,那就找趙幽來,讓他給我過來!”
綠眉一陣吞吐。
夏媛緊蹙著眉頭:“又怎麼了?”
“就在剛剛,有人見世子也離府了,說是出去玩了。”
夏媛喘息著仰躺在榻上,心裡猛然反應過來。
“他們是故意的,他們全都是故意的!他們故意這個時候丟下我,她們想讓我和腹中孩兒一起死!”
他們討厭她,如今竟連她腹中的子嗣都不顧了。
這永定侯府,就是真正的人間地獄啊。
夏媛恨極地咬著下唇,難耐地閉緊了眼睛。
綠眉也慌了神,眼見著夏媛身下已經流了一灘血。
“世子夫人,怎麽辦,怎麽辦啊?”
夏媛使勁咬了咬唇,道:“趕緊去夏府,去找我母親,讓她來救我!”
綠眉聞言,立刻道:“對,找夏夫人,夏夫人一定會管的,我這就去。”
此時她也意識到,闔府在這個時候唱空城計,明顯就是故意為之。
他們都想讓夏媛自生自滅。
可是夏媛的肚子是她一天一天看大的,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
她還是想看著這孩子能平安誕下。
她幾乎跑斷了腿,終於跑到了夏府。
門衛見她是夏媛的丫鬟,便將她帶進了瓊棲院。
魏氏見了她,有些意外:“這日子口,你一個人來夏府做什麼?”
綠眉焦急道:“夏夫人,你救救世子夫人吧,她要生了,可是侯府裡一個人也沒有,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找靠譜的穩婆。夫人你快去救救世子夫人和小世子吧。”
魏氏聞言,眸子震顫了一下,和薑嬤嬤對視了一眼。
薑嬤嬤問道:“侯府沒人?”
“是的,老夫人帶著眾人去寺裡祈福去了。”
“那你家世子呢?”
“他,他也不在府裡。夏夫人,世子夫人她已經流了很多血了,再不找穩婆就來不及了。”
魏氏眸中不禁溢出一抹焦灼。
但卻是未發一言。
薑嬤嬤想了想,道:“你先趕緊回去照顧二姑娘,我和夫人這就去找穩婆。”
綠眉給夏夫人磕了個頭。
“謝夫人,謝夫人。”
總歸是世子夫人的母親,她定是不會不管的。
綠眉聽了話,就離開了夏府,再次趕回了侯府。
綠眉離開後,魏氏沉著眉,神情複雜難辨。抱著白貓,在屋裡來回踱了兩圈。
薑嬤嬤試探開口:“夫人,你如今不方便,要不,我去找穩婆走一趟吧。”
魏氏抱著白貓,沉著臉坐回到了椅子上。
眼裡閃著惶恐,又帶著絲陰鬱。
“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她的命?”
這份母女情誼,對她來說,早已經變了質。
眼前浮現著夏媛一次次脅迫她要銀子的嘴臉,那是她的女兒嗎?那不是,那明明是個討債的冤家。
關鍵是,這還是一場根本還不完的債。
她拿捏著自己最見不得光的秘密,隻要她一時不悅,就可以拿來要挾自己。
自己這一輩子,都逃脫不了她的威脅。
薑嬤嬤道:“夫人,媛兒,畢竟是你的女兒,老奴,是怕你後悔。”
她自然能理解魏氏眼下的矛盾,可夏媛畢竟是魏氏的親生女兒,且現在是兩條人命。
魏氏苦笑了一聲:“女兒?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情願沒有生下她。”
薑嬤嬤遲疑地看著她:“那,夫人的意思是?”
魏氏眼裡漸漸變得一片黯黑,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最終開了口,聲音輕而決絕:“我們母女的債,隻有死一個才能抵消,不是嗎?”
薑嬤嬤胸口起伏了一下,緊了緊雙唇,點頭道:“隻要夫人下定決心就好。”
絳華院,夏媛滿頭大汗地扯著被子,不時發出一聲痛苦地嘶吼。
綠眉已經回來一會兒了,卻遲遲不見母親帶著穩婆過來。
夏媛衣衫被冷汗浸濕:“你到底有沒有告訴我母親?”
“我告訴了,我告訴了。她說了讓我先回來照顧你,她這就去找穩婆,世子夫人你忍一忍,穩婆應該很快就來了。”
夏媛用手錘著床:“該死!該死!”
綠眉也是無法,隻能不住地給夏媛擦汗。
又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一個時辰,依然不見魏氏和穩婆的影子。
夏媛痛到幾乎沒了力氣,身下的血越流越多。
屋內燭火如浮萍般飄搖。
夏媛張著嘴巴呆愣了許久,終於“哈哈哈哈”無力地慘笑起來,“她也想要我死!她也想要我死!”
雲芷閣內,夏媛端坐在桌前,緩緩沏著茶。
夏媛臨盆,夏桉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綠眉進府的事情,她也知道。
過了有一個多時辰,夏桉坐在屋內的圓桌前問道:“夫人那還沒有動靜嗎?”
佑佑搖搖頭:“綠眉走後,夫人連老爺都沒有讓人通知,瓊棲院剛剛已經熄了燈,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夏桉目色沉沉盯著桌上的燈火。
魏氏,夠狠。
為了自己,竟然對自己的女兒也能見死不救。
最後一絲良心也泯滅了。
如今,侯府放棄了她。就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放棄了她。
夏媛,可看清了這世界。
蝴蝶給夏桉披了件衣裳:“姑娘,這或許就是二姑娘的造化。想她從前那麼殘忍地對待院裡的婢子,還幾次三番加害於你。說不定,這就是老天對她的懲罰。”
琥珀也道:“時候也不早了,姑娘要不早些歇下吧。二姑娘造下的業障太多,如今也隻能是自己聽天由命了。”
夏桉伸手將衣衫緊了緊。
她自然是知道夏媛死不足惜。
對她,她並無心疼之意。
隻是燈火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她一共有孕三次。
每一次有孕,她都心懷期待。
然三個孩子,她一個也沒有保住。
最後一個,甚至已經懷胎八月。那孩兒已經會在腹中淘氣,夜裡會鬨她睡覺,她依然沒能帶著他來到這個世上。
思及此,夏桉隻覺得身上一陣冰寒,有一股寒意直衝心尖 。
身上一陣發抖,不禁又緊了緊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