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枷目光落在她手上端著的色澤誘人的醉排骨上,停駐了好幾秒。
之後,他淡冷出聲:“若非你心虛,何以這般對我獻殷勤?”
這隻能表明,她今日來,心裡是有多沒底,妄圖用親手做的美食來感動他,以此想要堵住他的嘴。
真可謂動了十足的腦筋。
可魏氏這件事,不是小事。他不可能因為她一盤菜就輕輕帶過。
若魏氏走到這一步,真的是她害的。
他無法無視。
夏桉低眉,有些失落地將排骨也放到了桌麵上,故意用右手整理了一下盤子。
這時,手背上那個清晰的燙傷,瞬間映入了盛枷的眼簾。
空氣靜止了一瞬。
盛枷眸子一暗,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夏桉趕忙用刻意用袖子遮了遮自己的手背。
“嗨,還是讓大人瞧見了,主要是下排骨的時候火太急,不小心被熱油濺到了,不過這會兒已經不疼了。”
盛枷心中瞬間蒸騰起一股灼烈的火氣,忍不住咬了咬後槽牙。
聲音帶著絲暗啞:“你是不是瘋了?”
他會信她的瞎扯?
即便排骨是她掌勺做的,可熱油下鍋這種事,下人怎麼可能會讓她親自去做?
她這是跟他演苦肉計呢!
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來躲避他的責問,她究竟是要乾什麼?
這時,程鴿也發現了夏桉手上的燙傷:“夏三,你這,嘖嘖,得多疼啊?”
夏桉誠心誠意道:“為大人做菜,受點小傷算什麼,隻要大人吃得開心,就算再燙幾個油點子我也是無所謂的。”
盛枷目色幽沉地鬆開了她的手。
“程鴿,拿藥!”
茶桌旁,夏桉被邀請坐下,一旁,盛枷冷白的臉龐像覆了層黑炭,黑地這屋子都跟著冷了好幾度。
見他親自從程鴿手裡接過上藥,要親自為她上藥。
夏桉有些受寵若驚地擺擺手道:“大人,不必了,我回去自己上藥就好了。”
盛枷聲音透著命令的口氣:“抬手。”
夏桉抿抿唇,將手背輕輕抬起。
盛枷盯著她手上有指甲蓋大小的傷處,眸色越發得深。
“會有一點疼,你忍著點。”
他手抹藥膏,動作極輕地塗抹到夏桉的傷處上。
此藥藥效快,但塗抹時也會有些刺痛。
結果,他和程鴿都發現,夏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程鴿盯著夏桉,越發覺得,這女子可真是不尋常。
不過他也看出來了,比起她此時痛感的缺失,她如此敢於對自己下手,更令他刮目相看。
他有些戲謔地看了看他家大人。
嗬嗬,棋逢對手呀。
為夏桉塗抹好,盛枷對程鴿道:“你先出去。”
程鴿頷首:“是。”
屋內隻餘盛枷和夏桉二人。
二人在茶桌前相對而坐。
肉菜香氣在鼻翼間徘徊。
夏桉能感覺到,自己的苦肉計有了點效果,盛枷身上銳氣明顯消退了一些。
空氣安靜了幾秒,夏桉開口道:“大人,你真的不嘗嘗我做的醉排骨嗎?”
“夏桉。”盛枷聲音變得平靜。
夏桉應聲:“嗯。”
“這件事,你參與了多少?”
夏桉突然抬手“滋”了一聲,秀眉微擰,吐息吹了吹手背上那個油點子。
納悶道:“剛剛不覺得,這會兒竟是有些疼了。”
看著她故作逃避的姿態,盛枷隱忍著緊了緊唇角。
停了停,還是忍不住道:“你可知,這件事不是你在後院與你嫡母鬥鬥嘴那麼簡單,這已涉及了大乾律法。”
夏桉嗬護著自己的傷處,道:“大人,我參與的,就隻是去付府,為付錢錢的貓治傷,真的,不信你也可以問我母親。如果給小貓治病也犯法,那我下次一定注意。”
盛枷道:“夏桉,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付建白製造騙局,你嫡母上當,這已經不是家事。”
夏桉默了默,放下了手背,對盛枷道:“這的確不是家事了,可家裡發生的事情,又何嘗不會涉及律法?也許在大家看不到的角落,在深宅後院的某間屋子裡,發生的事情,比這所謂的騙局更加的惡劣。”
盛枷盯著她:“但凡有誰犯了法,你儘可以報到大理寺,自有大乾律法還你公道。”
夏桉鼻子突然有些酸,她眼睛閃爍了幾下,道:“大人,有些事到了報到你麵前的時候,或許已經都晚了。”
盛枷眸子頓了一瞬。
夏桉看出來了,苦肉計能緩和他的態度,卻打消不了他追問的念頭。
她想了想,決定直麵他的問題:“我知大人眼光毒辣,能查常人無法察覺之事,在你麵前,我做不了一個多清白的人。然我今日所做的這一切,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盛枷擰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大人,彆人都稱你是煞神,但我知道,你是個眼裡不容沙子的好官。但有些事情,並非如表麵看到的那樣,非黑即白。我心裡的事,也並非三言兩句就能跟您解釋得清。總之,我會儘量做個好人。但也不會為了壞人,無味地守著好人的底線。”
一番話說得平靜,語氣裡卻透著堅決。
盛枷眸子凝著她。
“你一個女子,可知其中凶險!”
盛枷總覺得,夏桉要做的事情還遠沒有完,她心裡定還有著更多的算盤。
可魏氏這件事,她已經徘徊在危險邊緣。
後麵的事情,隻會更加凶險。
夏桉淡笑了一下:“大人,你從我身上查不出什麼的。你看,飯菜要涼了,這排骨,真的是我用心給您做的,您嘗嘗吧。”
說著,她拾起筷子,遞給盛枷。
盛枷垂眸看了看那盤精致的醉排骨,並沒有伸手接筷子。
見盛枷不動,夏桉隻能又將筷子放下。
她站起身,道:“若無其他事,我就不耽誤大人用膳了。”
她朝著盛枷福了福,朝外間走去。
“我不希望有一天,要親手抓你。”盛枷在她身後道。
聞言,夏桉腳步頓了頓,停了停,她背對著盛枷淡聲回道:“他日若我罪無可恕,大人不必對我客氣。”
說著,她抬步繞過屏風離開了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