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喜歡擺弄府裡的景致,蓮池邊的景色被她布置得尤為彆具匠心。
設上雅座,周邊布置上輕紗帷幔,即便已經是秋日,這一處也格外地淡雅怡人。
今日碧空如洗,雪白雲朵漂浮於高空,各色錦鯉和金魚在清澈的池水中遊弋,彆有一番風味。秋季樹葉漸漸變色,與池畔的景致相互映襯,為今日的賞魚宴增添了詩意。
魏氏還特地請了幾位京中比較有名的樂師,在一旁彈奏樂曲助興,清幽舒緩的絲竹聲襯得氣氛格外地怡然自在。
珠璣為魏氏乘上禮物時,剛好一曲畢,魏氏目光落在盒子裡的東西上,眼色不禁亮了亮。
竟是一塊兒完整的紫貂皮。
工部甕郎中的夫人秦氏驚詫萬分:“呦!是紫貂皮啊?這紫貂數量極少,聽說北地一年也產不出幾隻來,很是稀有呢。”
蔡侍郎夫人江氏見真的是紫貂皮,訝異地看了眼珠璣,有些酸酸地道:“這紫貂皮可不是俗物啊,多數可都是皇親貴眷用的貢品。不知這位小娘子,是從哪裡尋到的呀?”
珠璣含蓄回道:“民女也是偶然間得到的,心想著這樣好的東西,穿戴在自己身上未免不相稱了些。夏夫人身份尊貴,氣質雍容,最是襯這種金貴的東西。剛好天氣也漸漸冷起來了,遂送予夫人,還望夫人笑納。”
魏氏現在越發感到這珠璣是真的不缺銀兩,即便她隻是個普通民女,想必身後之人也必定十分的富庶。
若非如此,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隻有皇族能用得上的好東西?
看來她看人的眼光,果然是沒有錯。
她和煦地朝珠璣笑笑:“讓你來,是想讓你過來賞魚,順便長長見識的。你看你還這般客氣。”
她朝著眾人道:“對了,忘了給大家介紹了,這是我主持生意時,識得的一個投緣的姑娘。她呀,也鐘愛胭脂,開了一間小胭脂鋪,倒是與我興趣相投。”
江氏挑眉道:“哦?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千金呢?”
珠璣自己解釋道:“夫人高看了,民女隻是一介平民,出身普通,承蒙夏夫人開明豁達,願意與我結交。民女不勝榮幸。”
江氏審視地上下打量著她。
一身的珠光寶氣,這平民倒是有錢得緊啊。
這時,魏氏開口道:“這人嘛,同在天子腳下,還分什麼三六九等。你不要妄自菲薄,以後有我在,在京中有何事都可以找我。”
江氏笑笑:“夏夫人說的對呢,這麼說,珠璣姑娘也愛胭脂?”
魏氏道:“此前我們鋪子裡的那款口脂,就是出自她的手。”
江氏道:“是嗎?哎呦,這款口脂用著,是斷不會致人落胎吧?”
魏氏心裡一震。
這個賤婦,今日就不該請她來。
在今日這種場合提這件爛事,就是存心想氣她呢。
也是,她夫君和老爺一直都在競爭尚書之位。
她能對她存什麼好心思。
若非因為蔡侍郎和老爺麵子上還是同僚,而請了下官的夫人不請她,會落人口舌被人捏住把柄,她才不想見到這賤婦出現在她的賞魚宴上。
這時,珠璣開了口,對江氏疑惑道:“夫人何出此言?這款口脂用的都是天然材料,安全得很。再說,一款口脂而已,哪能那麼容易讓人墮胎?胎兒也是一個生命,生命這東西,不是那麼容易被扼殺的。”
一句話,幾乎就為魏氏此前的風評當眾正了名。
魏氏剛剛擰巴的心,一下就舒展開來。
這丫頭,真真是討她歡心啊。
江氏原本是想壓壓魏氏的氣焰,結果倒是被這個小娘子的話也頂到了。
“呦,珠璣姑娘倒是厲害。珠璣姑娘懂得這樣多,你的胭脂生意做得如何?”
珠璣麵上瞬間頓了頓。
“我的胭脂鋪,不過是開著解悶的。”
魏氏替她幫腔道:“一個小娘子,日子過得舒心快活最重要,何以用得著拚著命賺銀子?可不要像我家三姑娘那般,整日裡圍著自己那幾間鋪子轉悠,將自己搞得像拚命三娘,如此貪財好利的樣子,將來我都不好給她談親事。女子無才便是德。珠璣,我說的對吧?”
珠璣朝著魏氏粲然笑笑:“我可做不來像府上三姑娘這般。我就是個懶的,日子過得安然自在,我也就知足了。”
江氏朝她倆撇撇嘴。
魏氏想了想,將腕上個白玉鐲子摘了下來。
遞給珠璣道:“這個,送你了。”
珠璣受寵若驚:“夫人,使不得,奴家首飾夠用的。”
魏氏道:“知道你不缺這些,這是本夫人的一點心意,你送了我如此難能可貴的禮物,我送你個鐲子又算得了什麼。”
一旁的江氏看著魏氏要送出去的白玉鐲子。
這樣的成色,連她都沒有。
不禁又酸得倒牙:“珠璣姑娘你可收下吧,咱們夏夫人可不是對誰都這樣慷慨的,即便是她府上的女兒們,可都沒有這些。就那夏三姑娘,從前連冬日保暖的棉衣都穿不上的。”
魏氏是真想上前撕爛這江氏的嘴啊。
這前前後後的,珠璣聽出來了,魏氏應是對府上的這個三姑娘極為不滿,還待她極為刻薄。
高門大戶裡嫡庶之爭她聽說過一些。
魏氏的這個脾性,做府裡的主母,庶出一房應是過得極為艱難。
也不知那三姑娘都是怎麼過來的。
她麵上浮起不好意思笑,鐲子卻已經被魏氏硬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白玉通透澄澈,襯得她膚色格外的細嫩。
這魏氏對她一個外人倒真是慷慨。
這時,秦夫人道:“說起來,今日怎得這會兒還沒見到三姑娘?不是說今日她會為大家撫琴一曲嗎?”
魏氏的確是這樣承諾大家的。
夏桉那日宮中太元殿上一首琴曲,聽得眾人至今難以忘卻,都說今日到府上,希望能再聽一次。
魏氏便提前跟夏桉說了,讓她今日來奏上一曲。
本以為她會找借口推辭,畢竟如今她與她商量什麼,她都有一大堆理由在等著她。
不過,今日她答應得倒是痛快。
難得地沒有同她矯情。
她朝不遠處看了一眼:“喏,這不就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