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聲聲接過牌子看了許久,沒有拒絕,心裡卻浮起一絲淒然。
江文顯一個陌生人,不過在侯府待了片刻,都能看清那對姐弟虛偽的行徑,想著安慰自己,
自己的親爹和祖母卻被豬油蒙了心。
“丫頭,彆想太多,你還有將軍府撐腰。單憑孟老夫人的一品誥命身份,這皇城上下誰不敬重三分。如今夏將軍不在,你又是夏將軍唯一的女兒,若有難處,孟老夫人必然會護你。”
南聲聲回府三日,不管再難受,都未曾哭出聲過。
可此時,她忍不住啜泣起來。
望著江文顯離去的背影,南聲聲的雙眼早已模糊不清。
她並不打算再回正堂,卻在轉身時見到侯爺和老夫人雙雙立在後麵不遠處,麵帶笑意等著她。
“聲聲啊,方才江大人與你說了什麼?”侯爺小心翼翼盯著南聲聲的眼睛,似乎忘了不久前,他落在女兒臉上的兩個大巴掌。
“沒說什麼。”南聲聲不願應付,隻覺得可笑。
“我分明見著,江大人似乎給了你什麼東西?”老夫人壓著聲音,儘顯柔和。
南聲聲注視著眼前老嫗,這位曾經喚作祖母的人,如今的嘴臉讓她厭惡。
“沒給什麼東西,不過就算給了又如何?我還不能收彆人的東西了?”
“不是這個意思。”老夫人賠笑,“江大人畢竟有官在身,與咱們侯府不能走得太近。這朝堂之事,你一個女子不懂。”
南聲聲一把甩過老夫人的手,磨得她手背傷口生疼。“祖母也是女子,何必如此看輕女子?身為女子的母親不也照樣上陣殺敵,而身為男子的父親卻整日待在侯府無所事事。”
“你……”侯爺忽然被中傷,心中頓時冒了火氣。
他自從與夏青羽成婚以來,就不斷被人做這種比較。說什麼夏青羽乃國之棟梁,是下嫁,他南堯是高攀。
如今,連親生的女兒也這般說他。侯爺心裡窩火。
“江大人沒給什麼,不過是見我手裡有傷,給了瓶藥膏。”南聲聲從袖中掏出一瓶習慣帶在身上的藥膏。
“哦”。老夫人見狀鬆了口氣,竟未問她手上是哪來的傷。
侯爺倒是開口問道,“你手怎麼了?打采薇時腫的?”
南聲聲隻想笑。他們難道隻能看見南采薇落下的眼淚,看不見她南聲聲流出的血嗎?
她舉起手,一字一句。“被火燒的。”
“你是不是知道江大人要來,故意為之。你怎可將采薇的好心,用來傷害自己……”侯爺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滿。
“哼。”南聲聲輕笑,“南采薇給的炭盆裡摻了棉絮。這手,便是火星子爆出來時,燒傷的。”
那手背的血絲越來越多,侯爺母子的目光卻好像自然掩去。
“胡說,這是構陷采薇,你又在打什麼主意!”侯爺甚至沒有多問一句,就判了南聲聲的刑。
“信不信由你們,我回祠堂了。”南聲聲不願再與他們多說。
“你這孩子。老夫人又開始責備。“不過是小小燙傷,塗了藥就行,怎麼還鬨得人儘皆知的。江大人還以為,我侯府虧待了你呢。”
老夫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抱怨之意十分明顯。
南聲聲並不理會,抬頭看著府中長廊上稀疏是白綾。
“春水,多備些白幡,明日在府中各處掛上,迎母親回家。”
“是。”
南聲聲又在祠堂待了一夜,半夜時分實在撐不住,也不知是暈了過去還是睡著了。
恍惚中,看見母親還是幼時記憶中的模樣,笑著給她梳頭。
“母親不在,你發髻就這般淩亂,真讓人操心。”
待她醒來,淚跡還在臉上未乾。
春水將兩大摞白幡擺在祠堂門口,南聲聲看著,不太像府上已經掛好的白幡模樣。
“這是哪來的?”
“姑娘就莫管了,我們給夫人掛白吧。”
見春水滿身寒氣,南聲聲知道,隻怕這些東西昨夜花了她大心思。
主仆二人先將祠堂外圍全部掛上,又回到西廂小院,從裡到外掛了個遍。
來往下人見南聲聲一早便出了這麼多動靜,有幾個心實的小廝,倒也幫了會兒忙。
南聲聲越掛越唏噓,這些事原本該父親來安排的。
可她回府時,隻見大門口倒是掛得滿滿當當,這內院還空得很。
“走,去朝陽院。”南聲聲抱著一大摞白幡,就往東而去。
當春水一腳踹開朝陽院大門時,南采薇還在睡著。
紅梅著急忙慌進屋稟報,“大姑娘進來了,將滿院掛了白。”
南采薇臉色一黑,披著衣裳就出了門。
可她走到門口,又將衣裳撂下,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衫子。
臉上因才起身顯得有些浮腫憔悴,倒平添了幾分蒼白。
“妹妹還想邀姐姐今日過來飲茶,姐姐竟自己來了,咱們姐妹二人還真是心有靈犀。”南采薇很是熱情地上前,就要去挽南聲聲胳膊。
南聲聲沒功夫搭理她,隻淡淡撂了句。“這朝陽院要掛白,迎母親歸來。”
說罷,就開始行動。她將一根長長的白綾扔到院中房梁上,春水熟練地爬到柱子上打結。
“姐姐,這府上不是已然掛白了麼?”南采薇訕訕道。
“隻是侯府門口掛了,這哪夠。我娘為國捐軀,迎她歸來不應闔府上下,除了老夫人的福祿院,其他每個院子都要掛上嗎?”
“這……”南采薇一副為難的模樣,轉頭時對著紅梅使了個眼色,紅梅悄然離去。
隻一會兒功夫,朝陽院上上下下已然白幡飄揚。
望著入目的白幡,南聲聲心中淒楚。
“聲聲,停下,快停下!”就在南聲聲即將完工之時,院門口傳來聲聲急促的腳步。
紅梅攙扶著老夫人來到院子,侯爺和南懷宴緊跟其後。
見他們這陣勢,南聲聲心中沒來由煩躁。
“聲聲,快將這白幡撤下,這朝陽院掛不得,掛不得!”侯爺急得汗都出來了。
一邊說著,就要上前,親手扯下眼前的一條白幡。
南聲聲阻在前麵,冷聲冷氣。“這朝陽院是母親親自為我打理的院子,為何掛不得?”
“哎呀!”侯爺擦了擦鬢角的汗,“如今是采薇住在這裡,便掛不得。”
南聲聲都要氣笑了。南采薇占了她的屋子,她忍了。跑到祠堂來故意氣她,羞辱她,南聲聲也忍了。
如今,隻是在這朝陽院掛上白幡,怎麼就掛不得了。
“難道這朝陽院不是侯府的院子?不是母親曾經讓人磚一瓦打整的院子?父親倒是說說,憑什麼她住進來了,就不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