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秦淮雲手裡一直都有周家在港島的聯係地址,可這段時間,幾乎每個月都給對方寫信。
每次都是石沉大海,一點回音都沒有,僑彙錢也沒有半點動靜。
秦淮雲覺得這事太巧了,指不定張大茂給她的那封信裡,還真有聯絡方式。
周曉英給在港島的親戚說了什麼難聽的話,不然那筆錢,不會就這樣無緣無故斷掉的。
這也是她們找來的原因,畢竟全家都指著那筆錢過日子。
要是錢就這樣斷掉了,那跟要了他們的命有啥區彆。
先前坐綠皮火車、坐班車都還好,他們都可以忍受,可自打坐上這艘通往擔擔島的輪渡。
船上那濃烈的海腥味就讓馬小跳整個胃部都在翻滾,感覺這艘船的任何一個位置,包括那個座椅都有濃濃的海腥味。
而他們甚至連座椅都搶不到,隻能站著,船上的乘客,身上全都散發著一股味道。
都還沒等到開船,馬小跳又開始吐起來了,而這還隻是開始,船啟動那刻,濃濃的柴油味混雜著海腥味撲鼻而來。
馬小跳崩潰了,恨不得跳海裡麵去,好在到擔擔島的時間,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短。
半小時不到,就已經到島上了,而等他們上島後,三人卻被眼前這座海島給震撼到了。
本以為輪渡這麼差勁,海島的衛生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可沒想,碼頭特彆的乾淨。
還有一座看起來非常新的公廁,乍一看過去,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什麼海島旅遊村之類的。
由於不知道周曉英家在那裡,秦淮雲就跑去問碼頭那些賣魚的:“大哥,跟你打聽個人,你們擔擔島是不是有個叫周曉英的?”
看到三個陌生人後,問的還是周曉英,老米當場警覺了起來:“你們哪裡來的啊!”
見這個魚販子對他們有戒心的樣子,秦淮雲趕緊說道:“我們是從金陵來的,我是周曉英的表姑,叫秦淮雲,他們兩位是曉英的兩個表弟。”
老米問道:“有介紹信嗎?”
秦淮雲愣了下,探親還要介紹信的嗎?
“大哥,我們真的是來探親的,您要不認識周曉英的話,那周世青總該認識吧,當年來你們這邊插隊的。”
比較上道的馬二紅,趕緊把煙管上,還拿出打火機給對方點起煙來:“大爺,來抽根煙。”
老米沉默了下,他都已經多少年沒聽到周世青這三個字了,當年這孩子到島上時,跟他是同一隊的,還是他親自帶的。
沒想一眨眼都快三十年了。
見對方連周世青的名字都叫得出來,看情況,還真的是周曉英的親戚。
老米指著身後不遠處一棟兩層樓高的房屋:“那棟最好看的,就是周曉英家了。”
看到魚販子指的那棟屋子,秦淮雲和她兩個孩子全都愣了下,遠遠看過去,都可以明顯感受到,那房子比他們家的要好很多。
老米皺眉打量著這幫人,總感覺有點不對勁,他們兩手空空的,哪裡像是來探望親戚的,倒是像是來乞討的。
老米也趕緊跟了上去:“你們對我們島不熟悉,還是我帶你們去啊。”
走進一看後,秦淮雲來到周曉英家後,發現眼前這個建築何止比他們家好,簡直比他們家好很多倍。
看著那些大玻璃,秦淮雲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們家也蓋過新房子,自然很清楚。
在這個年代玻璃越大,價格也就越高,更彆說,外麵還掛著一台空調外機。
彆人不懂,她可是懂的,畢竟前兩年她也是拿著外彙券逛過金陵友誼商店的人。
可周曉英回周莊時,穿得並不算好,不像是有錢人的樣子,怎麼房子裝修得這麼豪橫啊。
秦淮雲有點不信:“大哥,你沒開玩笑吧,這真是我外甥女周曉英的家?”
“沒錯,就這。”老米回道。
秦淮雲眼下也隻能硬著頭皮敲門了,可門一敲,沒想到,最先回應她的是狗叫聲。
問道陌生人氣味後,二百五當場齜牙咧嘴起來,看起來非常凶的樣子。
二百五剛吠完。
院子裡,就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來:“二百五,你要是再亂叫,我就讓多魚提早給你弄漁排上去。”
周曉英來到院子,看到鐵門外站著的那個女人後,臉瞬間拉了下來。
“曉英,還記得我吧。”
“秦淮雲,你姑啊。”
周曉英朝著鐵門走了過來,反手直接把門給鎖上了,冷笑著回了一句:“不好意思,你們認錯人了。”
秦淮雲整個人愣住了,沒想到,當初自己對付她的辦法,今天落到了她的身上。
秦淮雲趕緊說道:“對不起,先前是我錯了,曉英,為了來找你道歉,我們坐火車就坐了兩天兩夜,班車又坐錯了一趟,花了四天才到你這來的
你彆這樣,就跟你講兩句話吧,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啊。”
周曉英理都懶得離她,回到屋裡後,拿起了李多魚暫時放在家裡的二哥大。
隨著“呲呲呲”的聲音響起,隨後傳來了李多魚的聲音。
“多魚,你到哪了?”
剛剛開車回到養蝦廠的李多魚,有點驚訝:“是不是想我了,都學會用這個給我打電話.不過今天不行,我得休息兩天讓海綿多吸一些水。”
周曉英眉頭狂跳,覺得李多魚比秦淮雲更煩。
周曉英也懶得說他不行了,你越說他,說不定就越在意,這兩天居然再偷喝二哥的中藥。
“沒事的話,趕緊先回家,我那個在金陵的表姑來咱們島了,還帶著兩個人,現在正在敲咱們家門。”
“臥槽,那個吃絕戶的,我沒去找他們麻煩就已經不錯了,居然有膽子敢找上門,你彆開門知道沒有。”
“我又不傻,你趕緊回來。”
“好,我馬上就到,小超和石頭他們都在島上,真有情況的話,喊一嗓子,咱們直接滅了他們。”
見周曉英直接把他們關在門外麵,老米臉色有點難看,果然這三個人來路不正啊。
還好跟過來了,要是周老師但凡有點意外,李多魚瘋起來,說不定先把他給沉海底去了。
“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趕緊走吧。”老米打算先把他們給趕走,到時候,就跟他沒關係了。
秦淮雲脹紅著臉,一直拍打著鐵門:“曉英,你出來說句話啊。”
好不容易都到這裡了,要是這樣空手而歸的話,她這兩個孩子,真會被當地那些放高利貸的剝皮下油鍋的。
秦淮雲笑著說道:“曉英長得跟我表哥周世青那麼像,我怎麼可能會認錯。”
“隻是這個外甥女跟我們有些小誤會,不打緊的。”
她繼續拍著鐵門並說道:“曉英,你開個門,我們是真有事找你。”
可就一會的功夫,聽到有人在敲李主任的家門,村裡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
要是這三個人是來鬨事的,村民人百分百第一時間,把他們扔海裡麵去。
可那位大娘,一口一個周世青,一口一個侄女的,讓他們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周曉英從金陵回來後,就一直沒把在金陵發生的事講出去,她覺得有那種親戚真的太丟人了。
可她還是低估了這個表姑的不要臉程度,見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秦淮雲竟信口開河起來,當著眾人的麵訴苦起來:
“你們周家人去港島發財了,現在一個個日子都好過了,就不想認我們了,我幫你們守了二十多年祖宅.不念親情,咱做人也要講良心吧是不是?”
圍觀村民聽得一愣一愣的,聽起來,好像還真是周曉英錯的樣子。
“草,真夠不要臉。”
房屋裡的周曉英被氣到胸口起伏起來,還真是白的被她說成黑的,好的都被她說成壞的。
李多魚讓她不要開門,彆跟這幫人理論,可她這麼汙蔑造謠,周曉英哪裡忍得住。
她直接拎起了袖口,臉上全是一股狠勁,她曾經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回到周家莊時,有一群等著她回家的親戚。
結果這個夢想,就是被這個叫秦淮雲的女人給踐踏了,以至於,她現在一想到周家莊,就隻剩下惡心了。
小圖圖也是頭一次見到阿娘走路這麼威風,拎上他的機器人,牽上二百五跟在了阿娘的身後。
見周曉英出來後,秦淮雲笑著說道:“曉英,你終於肯出來了。”
馬小跳和馬二紅趕緊說道:“表姐好。”
周曉英瞪了他們一眼:“誰是你們表姐啊!”
周曉英凶的時候,那些圍觀的小孩全都給嚇了一跳,沒有一個人敢站在第一排,生怕看熱鬨被周老師給惦記上了。
周曉英生氣地看著秦淮雲,當場直接罵道:“姓秦的,像你這種吃絕戶的,還有臉說跟我是親戚?”
“哪裡吃絕戶了,我們是真的不知道你還在啊,早知道的話,我們就把你接回去了。”
周曉英咬著牙,還真有些慶幸,當初這個秦淮雲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不然讓她接回去後,現在也不知道會成什麼樣,說不定,都會淪為他們賺錢的工具。
可讓周曉英沒想到的是,這個秦淮雲的無恥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秦淮雲竟然當著她的麵跪了下來,並直接給了自己一巴掌:
“曉英,都是姑不好,姑一時財迷心竅,這才做出這些胡塗事,我是專程來跟你道歉的。
你就原諒姑這一回吧,現在我們全家都指著那筆錢過日子,你不能就這樣給貪了啊。”
馬小跳和馬二紅趕緊幫腔道:“對啊,表姐,你不能把那筆錢全給貪了啊,那筆錢是給所有親戚的。”
周曉英冷笑了聲,果然是因為這件事來的,李多魚有時候會說,人至賤則無敵。
可在臉皮這一塊,周曉英一時間還真找不到比秦淮雲這一家人更不要臉的。
周曉英真的非常生氣。
她氣的是,自己居然會有一個這麼不要臉的親戚。
周曉英厲聲說道:“滾!彆讓我說第二遍。”
身後的小圖圖奶聲奶氣道:“滾,不然我就叫二百五咬你們,還有大黃、小黑跟卷毛。”
見小主人都發話了,一旁的二百五也跟著呲牙咧嘴起來。
秦淮雲說道:“你把屬於我們的那筆錢給我們,我們立馬就走。”
周曉英冷笑道:“那筆錢,你們就不用再想了,我已經讓我大伯他們不用再寄錢了。”
秦淮雲整個人嚇了跳,連忙問道:“你聯係上周世冬他們了,不對啊,那個張大茂信封上的應該是舊地址,你怎麼可能聯係得上他們?”
“有必要告訴你們嗎?”
“曉英,你不能把錢全都給吞了啊,好歹給我們留點活路,我們也不要太多,隻要拿回原本屬於我們的那一份就可以了。”
周曉英不禁搖頭苦笑,這些人的腦子已經不能用正常來形容了,什麼叫原本屬於他們的那一份。
打一開始,壓根就沒有他們的好不好,原本屬於她的那份錢,還被他們貪去了,用了不知道多少年。
周曉英沉聲說道:“你們是聽不懂人話嗎,都跟你們說了,已經沒有這份錢了。”
“我不信,沒有那筆僑彙錢,你家房子怎麼可能這麼好,甚至還用上了空調。”
馬二紅也跟著說道:“彆想唬我們,建這樣的房子至少要四五萬,沒人給你寄錢,你怎麼蓋得起來。”
此時此刻,圍觀的村民都看不下去了:“你們這幾個真的很讓人討厭啊,我們擔擔島首富家建成這樣有問題嗎?”
“再說了,周老師家有的是錢,哪裡還看得上那點僑彙錢。”
“什麼島首富,那都是前麵的事情了,多魚早就已經是鎮首富了,要是去掉那幾個回鄉創業的華僑,縣首富都是他的。”
秦淮雲一開始很是懵逼,可聽完這些村民的話後,她似乎明白過來了。
這房子看起來雖然還很新,但覺得不是今年剛蓋的那種,也就是說,周曉英去找他們的時候,這個房子早就已經在蓋了。
要是這些村民說的是真的,周曉英家是鎮首富的話,那還真看不上那點僑彙錢。
秦淮雲轉念一想:
“曉英,我都不知道你家這麼有錢,看來那點僑彙錢對你來說隻是些毛毛雨,你可以選擇不要,但我們要啊,你不能就這樣把錢給斷了啊。”
周曉英覺得李多魚說的對,就不應該出門跟這樣的潑皮無賴耍嘴皮子,因為他們壓根就沒帶腦子,都忍不住想叫二百五咬他們了。
“秦淮雲,你跟我們周家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們周家也不會認你這個人的。”
聽到這話後,秦淮雲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聲淚俱下地說道:
“曉英,你好狠的心啊,小跳好歹也是你的表弟,他投資失敗後,現在還欠著一大筆錢,我們要是沒有錢的話,那些追債的,說不定會把他大卸八塊的。”
“二紅也因為這件事,工作都沒掉了”
“我一個沒了丈夫的女人,到時候,每天就隻會被人欺負和嫌棄。”
周曉英非常無語,秦淮雲這些話,讓她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女人原本有個老公的。
可自打有了僑彙錢後,就牛的不行,然後跟他的兒子們,把他那個老公踢走了。
“首先,你不是親姑,能不能不要叫得那麼親啊,搞得大家都誤會了還有你姓秦,我們姓周,咱們一丁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啊,另外你兒子欠錢,關我們屁事,憑啥要幫你們啊。”
見周老師說出這些話後,村民一個個都大為震驚,他們都還以為這個女人是周老師的親姑,這才不敢怎麼插話的。
結果搞了半天,就隻是個表姑而已,這已經完全不是周家人了,居然還有臉要周家的僑彙錢。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
有個村民對著身邊一位會抽煙的大娘說道:“表姑,我家也沒錢了,給我點錢好嗎?”
大娘當場笑罵道:“撒你內個粑粑,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聽到這麼標準的本地罵腔,圍觀的群眾不禁全笑了起來,隨後大家對著秦淮雲一家說道。
“趕緊滾了,彆在我們村主任家鬨事,要是再鬨的話,就彆怪我們動手了。”
見圍觀的村民全都在嘲笑他們,秦淮雲當場撒潑起來:“周曉英,你今天要是不幫我們的話,我就.我就”
秦淮雲掃視了一圈,從牆角撿起了一塊紅磚頭,咬牙切齒道:“今天.我就死給你看。”
趙大海剛才也以為這三個陌生人是周老師的親戚,可聽到是表姑後,他也不客氣了,選了一塊不錯的石頭來。
“大娘,你手上的那塊磚頭太軟了,敲不死人的啦,換我手上這塊石頭,用這個尖尖的位置對著耳朵上麵那個地方用力砸,還是有可能死掉的。”
秦淮雲被這個“熱心腸”的村民給整不會了,她哪裡敢用那塊石頭啊。
見周曉英鐵石心腸的樣子,秦淮雲覺得不對自己狠一點,看來是討不到半點好處了。
她瞥了兩個兒子一眼,本以為他們會心領神會,會在她敲自己時,趕緊把她給拉住。
結果磚頭都快砸到自己了,她那兩個傻兒子,居然無動於衷,而秦淮雲原本就是個怕痛的人。
最後把力道給收住了,也就輕輕敲了自己一下,連皮都沒有擦破的那種。
這一下.
連帶著馬小跳和馬二紅都有些尷尬,本以為他們娘想對自己使用苦肉計。
可沒想,就那麼輕輕一下,都沒有平時她那皮帶抽他們來的痛。
在場圍觀的村民全都有些哭笑不得,當場譏笑起來:“彆演了,就這演技小孩都看不下去,麻溜的,趕緊滾出我們島。”
“不然,我們要套麻袋了。”
周曉英也替她們感到尷尬,怎麼就攤上這麼無語的“親戚”啊!
就在這個時候,民兵連的張連長,還有村委會的陳支書全都來了。
聽有人到李多魚家去鬨事後,張連長甚至把“地武”給他配的那把槍都給背了出來。
見背著槍的民兵來了後,秦淮雲那兩個兒子瞬間就犯慫了,很想離開這裡。
馬二紅在聯防裡待過,知道帶頭的那位,身上背著的步槍是貨真價實的。
張連長沉聲問道:“這什麼情況,怎麼這麼多人聚在李主任家門口?”
趙大海趕緊說道:“張連長是這樣的,這三個自稱是周老師的遠方親戚.,可周老師說不是親戚,好像她們還貪了周老師不少僑彙錢,現在那筆錢被斷了,就跑到咱們島上來鬨事。”
張連長打量了下眼前這些人:“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現在立馬就滾,第二,我現在把你們綁起來送到我們當地派出所去。”
剛剛還躺在地上的秦淮雲,見那人這麼凶後,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
秦淮雲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周曉英在當地的勢力這麼大,她打算先撤,改天再過來。
“我們走!”
可沒想,就在這時候,李多魚已經趕回來了,看到那個秦淮雲後,一臉笑容地說道:
“表姑啊,既然來了,就彆著急走啊。”
秦淮雲心裡突然一喜,她記得這個人,是周曉英的老公李多魚,看來總算有個明事理的人。
可下一秒,秦淮雲整個身體拔涼拔涼的,因為這個滿臉笑容地年輕人,嘴裡突然來了一句:
“你領了那麼多年僑彙錢,這筆賬,咱們可要好好算一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