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瀾回了家。
她是崔家二房的。
雖然她爹也得了食邑,被先帝封了侯,可長房人人優秀,二房就混吃等死,日子過得很富貴悠閒。
也正是如此,二房消息遠不及長房那邊靈通。
她兄長崔正卿又進宮去了。
祥瑞被殺,此事非同小可,崔正瀾後知後覺明白,駱寧救了她一命。
也給崔家和太後減少了一個麻煩。
可崔正瀾不敢貿然去找駱寧。她哥哥崔正卿一直沒回家,進了宮就沒消息。
此事比崔正瀾想象中更複雜。
崔正瀾想去長房打聽消息,卻又因為她平時不怎麼跟大伯母走動,這會兒貿貿然跑去找,隻怕叫人瞧出異樣。
她得等。
“駱小姐這會兒心情如何?”
崔正瀾似熱鍋上的螞蟻,焦急踱步,等了三天都不見她哥人影,她開始胡思亂想。
她甚至想到了駱寧。
駱寧是否同她一樣心急如焚?
為何駱寧會打歪她的箭,叫她輸給魏王妃?
這件事如果是陰謀,誰是策劃者?
圍場是辰王的、打獵的提議與安排是魏王做的,為什麼駱寧卻好像知曉最關鍵的秘密?
到了第四日,崔正卿終於回家。
他打算沐浴更衣、小睡片刻,崔正瀾來了。
“快些說,出了何事?”
崔正卿無奈,隻得叫侍妾給他上一杯濃茶,他慢慢喝著,提提精神。
“我們進宮的前半個時辰,陛下暈厥了。”崔正卿說。
崔正瀾:!
“早上才出現祥雲,上午南邊進獻的祥瑞白鹿被殺,皇帝就昏倒。太後、皇後和幾位重臣在跟前。”崔正卿說。
崔正瀾問:“魏王挨罵了嗎?”
“太後沒罵他,隻等陛下轉醒。”崔正卿聲音很低,“陛下服用丹藥,這次聽聞是寵幸麗妃,又點了助興的香,才暈厥。”
崔正瀾一言難儘。
太後生的幾位皇子,過年都會來崔家拜年。
崔正瀾時常見到他們,算是跟他們比較熟悉了。
皇帝年輕時候和三表兄辰王很像,性格溫柔,不疾不徐,連外貌都相似。
而四表兄魏王,打小活潑圓滑、練達精明;蕭懷灃又是另一種,他一向眼高於頂,自負傲慢。
幾位表兄裡,崔正瀾最討厭冷酷寡言的蕭懷灃,最喜歡皇帝。
可不知怎的,皇帝逐漸變得陰沉蒼白了。
他迷戀丹藥。
哪怕人人都勸他,說此物不利於龍體健朗,他也改不掉。
可能是從小開始,他的一母同胞兄弟幾人都比他優秀。就連最像他的辰王,念書功課也比他強。
先皇明目張膽偏愛蕭懷灃,此事引得朝野震動,就連崔正瀾都聽說了。
要不是先帝身體欠佳、精神不濟那年,太後聯合崔家逼走雍王,可能會發生“廢長立賢”的慘劇。
真有那麼一日,牽扯其中的朝臣會不計其數。
往事如此,皇帝現在徹底淪落,靠著丹藥續命,崔正瀾還是有些意外的。
“……陛下龍體一日差似一日,內廷皇嗣又少,不知太後是否後悔了。”崔正卿對妹妹說。
崔正瀾回神:“姑姑一直想免於動蕩、兄弟相殘。”
“不管是做母親還是做太後,她所慮都是替每個人考慮到了。也正是如此,才耽誤了事。”崔正卿說。
有些時候,必須殘忍做出選擇。
先帝身體很差的時候,幾乎下了決心。
他要廢太子、立蕭懷灃。
是太後不同意。
開了這個先河,往後傳承會亂套,也會給後世立下壞榜樣。
朝廷一向是“長幼有序”,局勢才安穩。
“哪怕到了今時,我仍敬佩姑姑的遠見。”崔正瀾說,“皇帝身體再差、皇嗣再少,至少傳承上堵住了悠悠眾口。”
往後皇帝駕崩、小皇子繼位,皇族占據一個名正言順,旁人就不敢亂動心思。
“勞心勞力,姑姑一生都不得安穩。”崔正卿說。
崔正瀾:“的確。”
“不過,姑姑所求也不是安穩。她這次仍從容。我未見她露出半分疲態。”崔正卿又道。
“魏王要擔責嗎?”
“必然。祥瑞被他的王妃射死了,皇帝就暈厥,魏王要背鍋。否則,朝臣與禦史非要說皇帝是服用丹藥,豈不是損了皇帝威望?祥瑞被殺,對皇帝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崔正卿說。
崔正瀾打了個寒顫。
崔正卿看向她:“你怎麼了?”
崔正瀾就把駱寧做的事、說的話,告訴了她兄長。
如今,是魏王、魏王妃和建寧侯王氏背負罵名;若沒有駱寧,崔正瀾自負箭法比魏王妃好,那鹿肯定屬於她,慘事就要崔家來背了。
說不定會牽連太後。
甚至雍王也脫不了乾係,禮部已經把側妃擬定上冊了,崔正瀾算是雍王府的人。
“……應該不是七哥的主意。”崔正卿說,“他不知情。”
“那就是駱寧自己察覺到了。”崔正瀾說,“可她一直不動聲色,非常鎮定。”
崔正卿很是感歎。
“我告訴你了,駱小姐是個厲害人物,此話不錯吧?”崔正卿道。
崔正瀾:“……”
還有心情說笑。
不過想想,皇帝已經醒了,魏王和建寧侯府要倒黴了,崔家平安無事,為何不能笑?
可開懷大笑。
“肯定有貓膩。”崔正卿收斂笑容,“我不信如此湊巧。彆看魏王倒黴,說不定他是自討苦吃。”
“會查嗎?”
“不知道。”崔正卿說,“太後不想鬨大,她對魏王是無可奈何;皇帝龍體初愈,有心無力;三哥置身事外,無暇朝政;
懷灃哪怕查出來,皇帝對他的敵意遠勝過對魏王,他告知真相反而惹嫌疑。”
簡而言之,此事會擱下,魏王妃射死祥瑞,害得皇帝重病成為事實。
這樣也好。
也許真不是冤枉她。
崔正瀾討厭蕭懷灃,隻因他這個人的性格討嫌。他人品不錯、能力超群;而她討厭魏王,則是因魏王的品德。
蕭懷灃和魏王兩個人,誰倒黴崔正瀾都高興。
當然,能是魏王更好了,蕭懷灃畢竟握著崔正瀾的前途,與她命運息息相關。
“……哥。”崔正瀾說完話,難得有點吞吞吐吐。
崔正卿從未見過她這樣忸怩,詫異:“怎麼了?”
“是駱寧,她叫我道謝時送一套紅寶頭麵。”崔正瀾非常為難,“我需要送嗎?”
“你感激她嗎?”
“自然。”
“那就送吧。”崔正卿說。
崔正瀾:“可我不想跟她來往。我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將來也不會有什麼交情。”
“你這是感謝,不是送禮。不算交情。”崔正卿說。
“哥, 你替我送。”
崔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