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內景。
從南至北,錯落有致分布靈石瀑布、珍木奇花、飛魚走獸,又和一環又一環互相勾連的院落相互套住,互相宣泄靈氣,穩固地基,分明是一種高深的陣法。
繼續前行。
金光石造就的明燈掛在天際,發出霧蒙蒙金光,金光下是成群結隊身穿薄紗彩衣的女奴,腰肢扭動間,露出明晃晃的白膩。
李殞落在樹梢,借樹枝陰影隱藏身形,目光跟隨女奴,看向她們前行的地方。
一座飛簷拱角、上設七脊獸,鋪設青白琉璃瓦的鎏金宮殿。
好家夥,青白琉璃瓦、脊獸都是皇室專用,這點連世家都不敢太違越,一個位居大隋邊境的地主豪強,居然逾越禮製私設宮殿,膽子挺肥。
就憑這點,足夠殺他祖宗十八代,陰司神位都甭想要!
不過,宮殿內似乎是在聚會,士卒警戒森嚴,李殞瞥了一眼,很快估算出士卒大致境界,都是練氣期的修士,殺之不難,倒是那個氣息浮躁不定的士卒頭子估摸不定。
像是練氣,又像通玄,氣息波動猛烈時還有幾分金丹氣象,上下差彆極大,實在古怪得很。
目光在他身上掃了掃就略去,著重看向被鐵鏈子鎖住,由士卒牽著來回巡邏的‘人麵犬’。
借由獨孤鳳口述相貌,李殞看見了那個被馴養成犬的劍修。
身上背著三把劍,四腳朝地撲在地上,看得周圍的人哈哈大笑。
“好狗,好狗!來來來叫兩聲讓爺們聽聽。”
“嗚——吼!”
“哈哈哈哈,你還彆說,劍修養成的狗就是夠勁,這種漠視人命的瘋樣,嘿,絕了!”
“是啊,殺傷也比普通人麵犬要強,還會禦劍呢,等那幾隻擅入的劍修也訓成狗,放出去打獵,肯定威風極了!”
“……”
麵無表情聽完下麵人的談論,唯有殺意在李殞眼中閃過。
大約過去一個半時辰,宴會散去,三名穿著蟒袍的老者被簇擁走了出來。
走在最中間的老賊就是錢家當代家主錢忠義。
透露氣息來看,估摸在通玄與虛丹之間,氣血兩衰,算不得厲害。
人群散開,各自回崗繼續巡邏,李殞邁步跟在訓犬人後麵,轉過幾道彎,就看到了一間腥燥的犬舍。
這就是調教人麵犬的大本營。
見人回來,所有人犬都叫起來,聲音嘶啞難聽,卻讓訓犬人露出由衷的開心,連聲叫:“好狗,好狗。”
但當他目光轉到最深處的籠子,笑容忽然停頓,陰險的三角眼吊起,惡狠狠言語:“看見主子不問好,該罰。”
隨手拾起放在刑具架上的狼牙鞭子獰笑走近,正欲打開牢籠狠抽鞭子,一縷鋒利氣息無聲無息繞上脖頸,再有動作就將死的意味令他不敢再動彈。
“是是…是哪位好漢親至,有要求儘管提,小人保證都聽您的,絕不敢有異心!”
話是如此說,暗地裡靈氣已在運轉勾連定位符,打定主意等人出現,就將定位符附在身上,絕不能讓賊子安穩離開錢家。
無人回複,犬叫此起彼伏,脖頸間鋒利氣息又做不得假。
訓犬人看向籠子裡的不肯低頭的劍修,瞬間想明白,這是又打上門來救人!
劍修殺力他見過,三個人就能從東邊那頭殺到西邊那頭,虛丹期的執事都被砍死了一個,砍廢兩個,最後要不是沒辦法把人麵犬牽出去,可能就真打個對穿。
等等!人麵犬!
有了!
第一次抓住人,第二次也能捉住,再報給大公子,定能給下不少賞賜,說不定就連最喜歡的女奴也能一親芳澤!
“咕嚕嚕——”
喉嚨做輕微振動,幾乎微不可聞,人麵犬感知都活泛起來,眼睛掃視陰暗角落,試圖尋找到人的蹤跡。
到底有幾分手段,憑借劍修契機感應,真讓他看見一團難以言語的陰影。
噗嗤……
這是喉管被割開,血液流淌的放氣,
“讓他們都靜下來。”
冰冷話語響在耳邊,訓犬人渾身一個激靈,急忙作出手勢,打住人麵犬的尋找,避免喉管完全割破。
“小人知道有一條可以躲開巡查的小道,保證不會被發現!”
“果真!”
“是真有道路,小人要是騙好漢,這輩子不得好死!”
又是賭咒發誓,又是委屈求饒,訓狗人終於看見了來人。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穿著平平無奇的衣服,丟在人堆裡麵,都指不定能找得到。
李殞漠聲道:“打開籠子。”
訓犬人依言照做。
“這位師兄,可是我劍宗來人了!”
“隻有我一人。”
“這般啊。”
“敢問師兄是何境界?可曾入通玄,結虛丹?”
“都沒有。”
那就是築基?
籠子裡兩名劍修沉默片刻,苦澀搖頭,“師兄快走吧,莫要也折在這裡,我們二人丹田已被種下符印,使不得劍氣,一起走必然是拖累。”
“隻求師兄離開後能在城裡找到我那師妹,將我等佩劍交給她,讓她回轉師門,莫要在淌這趟渾水,使我宗門道統斷絕。”
話語說得悲觀,像是他們那一脈隻剩下眼前大貓小貓兩三隻。
年紀稍大的男性劍修黯然一笑:“師兄有所不知,我們是新分出來的道統,創立時間隻有百年,才招收過兩代弟子。”
“後來開山師爺坐化,師父師伯們與外宗鬥劍不知所蹤,這一脈道統就剩下我們六個二代弟子了。”
“師父失蹤後,仇人以問劍找上門,大師兄二師兄拚死以舍身劍斬殺仇人,自身根基卻也被廢掉,想要修補就需得花費大量資源,就有四師弟下山入世,被錢家捕獲,養成人麵犬……”
說到這裡,吞金咽鐵都不曾皺眉頭的好漢子已泣不成聲。
哭聲中,李殞想到了青萍山。
同樣開創祖師坐化,一代二代皆死去,隻剩下三代弟子背負門派中興期望。
何其相似呢。
李殞猛然回頭,嚇得訓犬人一驚,“解開符印,可放你活路。”
“好好漢,爺爺,祖宗嘞,小人隻是個養犬的,隻有訓犬法,符印這東西隻有大少爺掌控,小人就算有心幫忙也不懂啊!”
“他說的沒錯,種下符印的確實是那錢家大少爺,也不知道這小子從哪裡學的巫術,居然能封禁劍氣。”
年長劍修言道。
李殞聽得這些話,很快做出了決斷,“錢家大少爺住在何處?”
“暢春園,大少爺都在那裡過夜!”
李殞看著牢籠說道:“等我回來。”
聽著這話,籠子裡的人隨之沉默,不管怎麼說都是錯誤,乾脆閉口不言。
“然後是你。”李殞拿出一枚碧綠丹丸塞進訓犬人嘴裡,“這是苗疆秘傳噬心蠱,含有百條幼蟲,吃下即在體內生根,三日內得不到解藥排出蟲卵,則你必死。”
聽到這話,在感知到體內不斷湧動亂爬的幼蟲,訓犬人臉都白了,“好漢放心,小人絕對不會亂說,今天晚上就在這裡等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