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彆睡了。
微帳重新被拉開,裴琰下榻,把內殿的九連環,玲瓏球,還有幾卷話本子全扔到床上,對著滿臉不解的薑姝儀道:“玩兒吧,玩兒到天亮,朕陪著你。”
薑姝儀:
她拉著裴琰的衣袖,仰頭眼巴巴的:“這些玩兒膩了。”
“玩兒膩了也繼續。”
裴琰麵無表情地俯視她:“不是喜歡鬨嗎?那朕就好好陪你鬨。”
薑姝儀想把他惹煩到不理自己,然而事與願違,惹煩裴琰的結果是他陪自己硬生生“玩”了一宿。
薑姝儀困了,撐不住想睡,也被喊醒繼續玩。
“要睡”
她趴在裴琰腿上,聲音可憐巴巴的,半眯著眼困倦地看他。
裴琰捏起她的下頜,語氣平靜:“朕方才也想睡,你說什麼,說要再玩兒半個時辰,那現在就再玩半個時辰。”
薑姝儀簡直欲哭無淚。
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啊!
她不睡還能白日補覺,裴琰可還得上朝,處理政務呢。
薑姝儀困得腦袋一點一點,想著就著思緒就飄飛了,想要趴在裴琰身上繼續睡,又被扳著肩膀拉起來。
“臣妾錯了還不行嘛?”薑姝儀實在撐不住了,隻能有氣無力,軟綿綿地求饒。
裴琰看她確實眼都要睜不開了,便任由她趴在自己腿上,隻淡淡問:“下次還這麼鬨嗎?”
“不鬨了”
細若蚊蚋的三個字傳來後,薑姝儀就徹底睡了過去,粉嫩的唇瓣還微微張著。
裴琰看看鐘漏,已經過了寅時。
睡肯定是睡不成了,他長歎一口氣,把薑姝儀從腿上移到枕褥間,蓋好被衾,而後起身下榻,喚程守忠去準備釅茶提神,以免上朝時困倦。
薑姝儀睡到了晌午才醒,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摸到人了。
熟悉的手感,她湊過去又眯了會兒,才睜開惺忪睡眼,果然看見裴琰正在外側閉目安寢。
日上中天,滿室明晃晃的,顯然已經不早了。
薑姝儀撐起身子,輕輕觸碰裴琰的臉,眼中滿是眷念和愧疚。
他應當是困乏極了,分明是極敏銳的人,被這樣注視撫摸著都沒有醒來,仍舊呼吸清淺,麵色平和。
“早知道就不鬨了”
薑姝儀後悔不已地喃喃著,如果真的要分開,她也不想像話本子裡那樣,故意做些讓裴琰傷心的事,以求他之後能儘快忘掉自己。
她覺得那麼做隻會讓心愛之人提前傷心罷了。
薑姝儀嗅嗅他,輕輕親親他,而後才趴在裴琰胸口,抓著他的衣襟繼續睡。
在她呼吸逐漸平穩後,裴琰睜開眼,低眸看了看她的臉龐,眼中眸光幽明不定。
芳初被帶到慎刑司時,已經覺出大事不妙了。
尤其是又看見了玉珠。
抓她的禦前侍衛把她和玉珠關在同一間牢房裡。
玉珠原本有些惶然迷茫,在看到芳初也進來了後,頓時心中一緊,著急地上前問:“芳初姐姐,你怎麼也在這裡,是娘娘出什麼事了嗎?”
她們兩人都是近身伺候娘娘的,同時被關進來,隻能是娘娘生了變故!
芳初安撫玉珠:“彆激動,娘娘一直跟在陛下身邊,什麼事都不會有。”
玉珠緊緊抓著芳初的胳膊:“萬一是觸怒了陛下呢?你在乾清宮裡伺候,難道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嗎?”
芳初無奈:“若是觸怒了陛下,陛下定然是當即對娘娘發作了,抓咱們乾什麼?應當我們犯了什麼錯吧,等等就知道了,總不能隻把我們關著。”
關著無非是想聽聽她們會說什麼,是不是要串供罷了,芳初心裡明白隔牆一定有耳,也確實沒什麼好串供的,就抽回自己的手,找了個鋪著稻草的地方坐下。
玉珠心焦不已,芳初卻氣定神閒,還環顧著周圍。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這裡的牢獄,和想象中的差不多,牆壁老舊還有星星點點的暗紅,掛著不少可怖的刑具,鐵欄杆門的對麵,是另一間牢房,裡麵蜷縮著一個受刑後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太監。
恐嚇的意思很明顯。
芳初放心了,既然恐嚇,那應該就是沒打算真對她們用刑。
她們兩廂無言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便有腳步聲往這邊來,慎刑司的太監在前,彎腰打開牢門後,程守忠小心翼翼地引著陛下進來了。
芳初和玉珠立刻起身,跪拜於地:“奴婢拜見陛下!”
裴琰掃了她們一眼,程守忠便一改先前對她們和氣的模樣,陰冷著臉道:“芳初,陛下對你可不薄,你竟敢叛主?”
芳初連忙叩拜,語氣誠惶誠恐:“陛下明鑒,奴婢萬死也不敢背叛陛下!”
裴琰沒有那麼多話,隻冷沉地問:“薑貴妃最近為何異樣。”
“你們可想好了回話!”程守忠聲音都變尖了,張牙舞爪陰森森的威脅:“要是敢說不知道搪塞陛下,就等著這裡的刑具一樣樣上身吧!”
正準備說“奴婢不知道”的玉珠趕緊把話憋了回去。
可她確實不知道啊,平日在乾清宮多是芳初伺候,她守著昭陽宮,那日娘娘回來就寢,忽然就要攆她去伺候小皇子,玉珠覺出有些怪,但也滿頭霧水。
意料之中,芳初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
她低著頭,終究還是答了:“回陛下,娘娘是在見到福袋中的字條後開始不對勁的。”
裴琰皺眉:“什麼字條?”
“是一張寫著“兩世為人”的字條,就藏在陛下送給娘娘的福袋中,那次謹嬪搶娘娘福袋時摸出來的,娘娘看見後便有些魂不守舍,後來問了陛下是從何處所得。上次吳道長進宮為娘娘除邪祟時,曾與娘娘在殿內獨處片刻,不知說了什麼,娘娘出來後似是哭過,再之後,便有些鬱鬱寡歡,為奴婢和玉珠籌謀了後路,奴婢覺得,應當是吳道長威脅了娘娘什麼,娘娘有苦不敢言。”
芳初先前不願說,是因為在來到這裡前,看過一部影片,裡麵的女主角因無意向老爺透露了另一位姨娘與人私會的事,那個姨娘便被剝了皮。
她因這個情節連做了幾夜噩夢,所以縱然知道陛下寵愛娘娘,還是不敢信任這個時代的男人,唯恐自己說出後,會造就無可挽回的慘烈之事。
可她終究還是膽怯,在陛下已經看出端倪的情形下,她沒有膽子為娘娘隱瞞到底,她也想活著,縱然活不了,也不想死得太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