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如此說薑姝儀就更要留著那塊玉佩了!
那可是裴琰曾經欺負她的證據呀,大不了她收起來,以後不隨意讓裴琰看見就是了。
她踮起腳尖,摟著裴琰的脖子,極輕地咬一咬他的唇瓣,撒嬌:“臣妾想要留著嘛,若不是那玉佩,臣妾也不能在禁足期間與陛下日夜相伴,陛下也未必會像如今這樣疼臣妾了。”
裴琰垂眼看著她,神色被水霧遮掩得有些看不真切。
禦池水聲嘩啦,仿佛有人蹚水而出。
薑姝儀後背貼著堅硬的白玉磚地,因殿內全是熱氣,倒是不冰冷,可到底和柔軟的床褥天差地彆,她忍不住委屈得哭,而後便被抱孩提那般抱了起來
翌日,裴琰下朝後與臣子議了許久西闐之事。
西闐自太子死後內亂,三位皇子爭奪神器,最終年紀最小的六皇子拓跋翰脫穎而出,斬殺了兩位兄長,老國君恰在此時病逝,他坐上了皇位,主動送來書信議和,表示之前戰亂皆是先太子挑起,非他之意,如今他為國君,隻願兩國和平,先前的戰事,西闐可以賠償金銀,並上貢五十年以做彌補。
裴琰沒有不同意的道理,哪怕拓拔翰心懷不軌,可溫寰死後,西北才經過換血,也不是戰機,和談為上策,何況對方白送金銀。
隻是除此之外,西闐還提出一個請求,希望兩國聯姻,或是將拓跋翰的孿生妹妹拓跋玉兒嫁與裴琰,或是讓裴琰的親姐妹嫁給拓拔翰,以此來表示雙方議和的誠心。
眾大臣們自然希望裴琰納西闐公主,而不是白搭一個公主去西闐。
然而裴琰之意,是將同安長公主嫁去西闐。
魏太傅覺得不可,下朝後在禦書房求見,試圖勸諫,被裴琰以“後宮是帝王起居之處,若招攬異域女子,朕心不安”為由拒絕,魏太傅深思熟慮後,覺得很有道理,便作罷。
裴琰回乾清宮的時候,見薑姝儀正趴在內殿窗邊的軟榻上看書,芳初坐在一旁給她按揉腰腿。
已是春末夏初了,她穿了件輕薄的藕荷色衣裙,腰窩微微凹陷,纖細的指尖捏著書頁來回摩挲,鬆開後書頁很快卷了角。
作為一個愛書之人,裴琰眉心輕跳。
薑姝儀正對著枯燥乏味的文集消磨時光,忽然眼前的書本就被一隻手拿走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裴琰,笑著扭頭,就被他用書卷輕輕敲了敲頭。
“你若是皇子公主,朕現在一定打你。”
薑姝儀還懵怔呢,被他拿翹了邊的書放在眼前才明白。
她心虛一瞬,而後立刻變得可憐巴巴:“可臣妾不是皇子公主呀,臣妾小時候好可憐呢,沒人教臣妾該怎麼讀書,也就跟著陛下這些年才學了一些,陛下忍心因為這種小事打臣妾嗎?”
裴琰縱然知道她在賣乖,可還是心軟了。
不過是一卷孤本罷了,原是他沒有好好存放。
芳初早已識趣的後退了,裴琰將書放在一旁,在榻邊坐下,手掌覆在薑姝儀的腰上,力道適中地按揉著問:“還難受?”
酥麻和癢意一起傳來,薑姝儀一下就受不住了,像一尾剛被捉上岸的鯉魚一樣,快速翻身按住了裴琰的手。
對上裴琰詢問的目光,她紅著臉細聲道:“好癢!”
裴琰頓了頓,看一眼芳初:“她給你揉便不癢?”
芳初險些沒忍住笑,努力低著頭一臉凝重。
薑姝儀快速點點頭,看裴琰麵色有一些淡了,趕緊道:“這也不是臣妾願意的呀,大概是平日陛下平日碰臣妾時總不太正經,所以臣妾才受不了的,陛下若不高興,就和夜裡一樣,強壓著臣妾繼續試試,興許臣妾習慣了就好了。”
裴琰難得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看薑姝儀又要張口,他抬手捂住了那張嘴。
“你”
一時不知該怎麼教訓。
裴琰看向芳初,吩咐:“把朕的書放回去。”
芳初一邊想看戲,一邊又知道作為一個合格的宮女,這時候應該立刻溜之大吉。
最後當然還是俸祿戰勝了一切,她拿起書滿臉正氣地應聲退了出去,順便幫主子們關上門。
薑姝儀見裴琰把芳初都支走了,頓時有一些緊張,扯扯他的衣袖提醒:“摸摸可以,但陛下不要做彆的了,臣妾還沒緩過勁兒呢!”
裴琰才鬆開的手又按了回去。
他低頭看著一臉不明所以的薑姝儀,語重心長道:“你若還想再緩緩,就不要再說這種話。”
稍頓,裴琰又立刻補充:“你在宮中地位尊崇,若被人聽去了,威儀還要不要?”
薑姝儀又不是傻的,大庭廣眾下自然不會口無遮攔。
至於芳初和程守忠父子幾個乾清宮的宮人,平常當著他們摟摟抱抱本就是常事,還有誰敢議論她嗎?
薑姝儀更相信裴琰的前一句話,自己再說下去他就克製不住想欺負自己了!
她斟酌利弊,輕咳一聲,拉著裴琰的手放到自己臉頰旁,蹭了蹭道:“臣妾錯了,陛下還是摸摸臣妾的臉吧。”
裴琰不輕不重地捏了她一下。
薑姝儀笑著抱住他。
裴琰眉眼亦彎了起來,摸揉著她的後腦,溫聲道:“西闐要與大淵聯姻,朕今日在朝堂上,擬定了同安和親。”
和親在本朝倒不罕見,先帝便前後封了五六個公主去番邦和親,但那都是宗室女或宮女,還沒有真以公主和親的。
裴琰看出她的疑惑,給她講了西闐之事。
“朕以後要獨寵你一個,西闐公主來了也會日日獨守空房,若再與你起爭執,朕還會處置她,然而那樣無異於是在打西闐的臉,給了他們撕毀條約的借口,所以朕不能要他們的公主,和親之事本也可以不應的,拓跋翰此刻初登帝位,正是手忙腳亂之時,朕不應允他也會暫且臣服,隻是同安欺負過你,朕心中仍過不去,索性送她去西闐。”
薑姝儀沒想到是因為自己,頓了頓,仰頭望著裴琰軟聲央道:“如果能不送公主去和親,還是彆送了吧,臣妾被陛下教著看了幾卷史書,曾讀到過兩國反目交戰,斬下和親公主頭顱祭旗的,實在心驚膽顫,同安隻是與臣妾打了一架,也已經受過罰,認過錯了,大不了改日臣妾再欺負她幾回,實在罪不至和親呀。”
從小薑姝儀每每受了委屈,姨娘為她求不來個公道,便會憐惜地摸著她的臉說,以後一定要嫁個好人家,女子前十來年在父母手下過活,嫁人後可就全然依靠夫君了,嫁的好能脫離苦海,嫁的不好便是踏入地獄,侯門千金也白搭。
薑姝儀確實在嫁入東宮後,徹底脫離了苦海,大姐則因為父親清高,被嫁給一個“未來可望”的秀才,從趾高氣昂隨意欺負妹妹的千金小姐變成了抱著孩子來娘家求接濟的民婦,前年窮秀才因屢試不第,決定回老家鄉下開私塾,大姐絕望,跳井自儘了。
所以於薑姝儀而言,對一個女子最惡毒的詛咒就是所嫁非人了,除非深仇大恨,否則都不至於此,更彆提和親這種所嫁非人都不足以形容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