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太後大病初愈,六宮嬪妃在皇後的帶領下去拜見請安,然而卻都被拒之門外。
太後讓魏嬤嬤出來傳話,說這幾日不想見人。
沈皇後恭敬地說了幾句慰問之言,目送魏嬤嬤離開。
薑姝儀和溫太後本就不和睦,若非怕苗望舒在今日被太後責難,她就賴在裴琰身邊不過來了,聽見太後不見,轉身就走。
沈皇後臉上掛不住,嗬斥:“薑妃,本宮還沒有離開,你怎麼敢走在前頭!”
薑姝儀便站住腳步,回頭含笑瞥她:“臣妾急著回乾清宮,服侍陛下用午膳,皇後娘娘的規矩比陛下還大嗎?”
“時辰還早,誤不了。”沈皇後板著臉說教:“不是本宮的規矩,是這宮裡的規矩便是尊卑有序,你既受陛下恩寵,就更該以身作則,做個表率,不要惹人議論。”
又來了又來了。
薑姝儀還真就落後兩步,等沈皇後走過來,視線掃著眾嬪妃問:“誰議論臣妾,皇後娘娘告訴臣妾,臣妾倒要好好虛心受教一番。”
低位嬪妃都被嚇得低了頭。
沈皇後皺眉:“有些事還用彆人說出來嗎?你自己心裡就該有數。”
“那就是沒人議論了。”薑姝儀輕笑一聲:“按娘娘的道理,嬪妃侍奉陛下,是分內應當之事,她們侍奉不好,陛下隻肯煩勞臣妾一人,本就該羞愧,誰還好意思說什麼。倒是皇後娘娘,不嘉獎臣妾辛勞就罷了,還憑空捏造挑臣妾的刺,臣妾要回去告訴陛下。”
沈皇後氣得不輕,指著她道:“你整日仗著陛下橫行霸道,若沒了寵愛,本宮看你如何存活!”
“可姐姐就是有寵愛啊”
薑姝儀還以為是馮依月接話,扭頭一看,竟是薑婉清。
薑婉清身上的衣裳極素,人瘦了一大圈,站在那兒柔柔弱弱,仿佛風都能吹走,滿臉膽怯又極想維護姐姐的神情:“皇後娘娘不要總是針對姐姐,陛下寵愛姐姐,姐姐難道能拒絕嗎?”
沈皇後頓時怒氣衝天。
薑姝儀就算了,薑婉清算個什麼東西!
她一個眼色,身邊的素琴就立刻上前,給了薑婉清一個巴掌。
薑婉清被打得身子一歪,踉蹌摔倒在地上,捂著臉瑟瑟發抖。
薑姝儀看得皺了皺眉,不明白薑婉清又想弄什麼幺蛾子。
沈皇後沉聲斥責:“薑妃,你一人仗著聖寵囂張跋扈,不顧宮規就算了,還想帶著你妹妹一起鬨得後宮尊卑無序嗎?”
薑姝儀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和本宮有什麼關係?皇後娘娘再汙蔑臣妾,就跟臣妾一起去乾清宮講理!”
沈皇後氣得呼吸發重,直接拂袖離去。
薑姝儀又看向薑婉清,對方弱弱地喚了她一聲:“姐姐”
“娘娘。”苗望舒在這時走過來,看了眼薑婉清,溫聲對薑姝儀道:“該回乾清宮去了,不好讓陛下久等。”
薑姝儀知道苗望舒這是不想讓自己搭理薑婉清的意思,“嗯”了聲,沒再看那故作柔弱的薑婉清一眼,跟著苗望舒和馮依月一起離開。
“娘娘不要心軟。”苗望舒低聲道:“您隻管想想,若現在是薑答應得寵,娘娘您身處卑位,她會對您做什麼。”
薑姝儀沒什麼好心軟的。
她對薑婉清的感情就像是對至親留下的遺物,事到如今,隻有惋惜。
惋惜姨娘沒有留一件更好的遺物給她。
薑姝儀回到乾清宮,便被裴琰帶到內殿檢查傷勢。
明明塗了兩日藥膏,淤青已經徹底消掉了,可裴琰就是不放心,非要親眼看看。
兩人也不是沒坦蕩相見過,可那得兩人一起,薑姝儀一個人被翻來覆去的看,就羞得雙頰緋紅,拿帕子蒙住自己的雙眼,掩耳盜鈴。
“嗯,傷好的差不多了。”
裴琰說完,將她衣裙掩好,邊係絛帶邊問:“今日見到母後了嗎?”
薑姝儀將帕子往下挪,睜開一條縫看他:“沒有呢,太後娘娘說不想見人。”
裴琰專心致誌地係好衣帶,才將視線落到薑姝儀臉上,溫聲道:“下次可以不用去,免得太奔勞。”
薑姝儀立刻從床榻上坐起來,張開雙臂等著他抱。
裴琰彎唇,在床邊坐下,將她摟入懷中,語氣無奈:“怎麼又撒嬌?”
薑姝儀用發燙的臉頰貼在他胸口,嗓音軟綿:“覺得陛下對臣妾真好,好到臣妾誰都不想要了,隻想陪著陛下。”
裴琰眉目含笑。
“可以,朕許你時時陪著。”
薑姝儀眨著杏眸仰頭追問:“什麼時候都可以嗎?”
裴琰想了想:“隻要不是太過匪夷所思的時候,都可以。”
薑姝儀不知道有什麼時候是匪夷所思的,她哼道:“那臣妾要長住乾清宮,再也不走了。”
裴琰失笑:“好,昭陽宮就用來存放朕給你的賞賜,你便留在朕這裡。”
薑姝儀高興了。
她說要時時陪著裴琰,也就真的做到了。
裴琰處理政務,薑姝儀就趴在他膝上,玩兒衣襟玩兒腰帶玩兒自己繡給他的香囊。
裴琰用膳,薑姝儀連下位都不坐了,就緊緊挨著他坐,還大著膽子要他喂。
裴琰就寢便不提了,他去沐浴,薑姝儀也要跟著。
浴池內水汽氤氳,上次來還是溫瑤寵冠六宮,薑姝儀被禁足偷來乾清宮的時候。
她邊看著裴琰沐洗,邊委屈巴巴地翻舊賬:“臣妾還記得那時候陛下威脅臣妾,要臣妾做小奴婢,若不聽話就攆走呢。”
裴琰頓了頓,溫潤一笑:“那不是威脅,是與你開玩笑。”
薑姝儀更委屈,在水下探尋著踩了踩他的腳背:“還嫌臣妾煩,處理政務時把臣妾攆去內室,罰臣妾咬玉佩呢!”
裴琰也想起那時候她以為自己不要她,惶恐賣乖的模樣,用沾著水的修長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現在不會了,你做什麼朕都不會罰你。”
薑姝儀也就是想聽甜言蜜語,得逞了正要去親一親裴琰,就聽他道:“把那玉佩扔了吧。”
薑姝儀立刻瞪大眼:“為何呀?”
那可是她隨意進出乾清宮的通行令!
裴琰垂落的眸光溫柔,嗓音輕若池中縹緲的白霧:“朕如今看見那塊玉佩,會想起你在朕這裡受過委屈,會後悔,會心疼,會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