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他臉上晃動，顯得神采奕奕。
二人突然發現，與一個月前相比，小六子變化好大，人話更多了，眼中閃動波光，充滿自信。
“小六子，你是好樣的。”李淼淼毫不吝嗇稱讚。
小六子臉上笑容更燦爛了，他揚了揚頭，有些得意：“東家，這禹州人眼高於頂，十分嫌棄我們這些外鄉人，可現在，我一個外鄉人不禁騙得他們團團轉，還賺夠了他們的銀子。”
李淼淼二人看著他，鼓勵他繼續說。
原來一開始，小六子是不受待見的，他留在街道最偏僻的地方賣魚，也會受到白眼，遭人非議。
小六子索性把魚藏起來，同一些在禹州待得長久些的流民打聽著這裡人的風土人情。
“可惜他們知道的也不多，禹州人個個視他們如洪水猛獸，根本不願意與其多加接觸。”
小六子眼神暗淡了一些，這種歧視與偏見叫人心寒又無能為力。
流民這邊打探不到消息，小六子便喬裝打扮，學了本地人的口音，想方設法拐彎抹角的從本地人那裡套取信息。
等自己舉止行為不再那麼想外鄉人，有了迷惑性，小六子直接提著木桶，去了集市最中心，人最多的地方出售。
“你小子還挺機靈的，切記戒驕戒躁。”李淼淼怕他誌得意滿，提醒了一句。
“放心吧東家，這是今天出貨的銀子，你數數看。”小六子將賣貨所得交給李淼淼。
李淼淼目瞪口呆，不解看著小六子，這數量怎麼不對？
“小六子，你是多少銀子一斤買的？”李淼淼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這何止一百兩？兩倍有餘。
小六子見事情被發現，迅速低下頭，聲音沉悶回道：“我按五兩銀子一斤賣的，有些人買不起，我便給他們出了個主意。”
他帶的魚每條都有十來斤重，有些甚至接近十五斤，小六子讓買不起一整條的與彆人合夥，共同分一條。
魚肉鮮嫩，禹州百姓不算窮，有錢者居多，很多人索性買下一條，放家裡多吃幾頓。
有些人則找合適的人分攤。
一天下來，小六子木桶中的魚都不夠賣，很多人揪著問明天還來不來。
聽了全過程的二人目瞪口呆。
“你這，怎麼心比我還厚呢？”李淼淼有些哭笑不得。
照他這麼搞下去，這次遠行隻怕要含淚賺一大筆了。
齊存戳了戳李淼淼的胳膊：“長江後浪推前浪，論心黑，你得向小六子學習學習。”
小六子被說得不好意思，臉微紅：“我也是存了怨氣，他們這裡的人趾高氣揚，看不起我們，那我就掏空他們的荷包。”
李淼淼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既然讓小六子跟著自己，那有些話她就得說清楚：“小六子，有些東西不是絕對的，不能以偏概全，我不反對你用自己的聰明才智賺錢，但日後你要謹記兩點。”
“第一，國難財發不得，第二，貧苦人家的錢賺不到。”
李淼淼立誌於從豪門貴族，富商貴賈手中賺銀子。
小六子聽得進去李淼淼的話，認同的點點頭：“東家，我知曉了。”
李淼淼從所賺的銀子中取出三十兩，放在他手中。
“這些你且存著，日後娶媳婦用也行，安家用也行，無論做什麼，不昧良心就行。”
“待會兒你倆跟著我，咱們出去置辦點行頭，明天和各家客棧談生意，總不能太寒酸。”
幾人吃過飯，有了小六子得偽裝，這次他們買衣裳倒也順利。
小六子臉紅撲撲的，不是冷的，而是激動。
除了娘親以外，再沒有人對他如此上心。
在小鎮的時候，他也幫人乾苦力，卸貨時肩背磨出血痕，那些雇主也就給幾個銅板，勉強糊弄一天的口糧。
東家不僅給的活輕，還教自己東西，如今銀子有了，新衣裳也有了，他突然有些淚目：“要是，我娘還在就好了，這樣的好日子，她沒能過上一天。”
小六子聲音哽咽得厲害，東家這樣好的人，能遇上，真是他積累的福分。
等他默默哭了一會兒，齊存才按了按他的腦袋：“好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娘在天有靈，看到你現在的模樣，會欣慰的。”
小六子抹了一把眼淚，點點頭。
方才買衣裳的時候，他們順便打聽了一下杜少府平日行程。
三人到他必經之路，看看能不能碰上。
據禹州百姓討論，杜家是個好人家，杜少府為人清廉，杜夫人心地善良，外鄉來了流民，他們也會派人布施。
“東家，萬一這杜少府是個不知好歹，表麵廉潔實則貪汙受賄，魚肉百姓的狗官，咱們可得狠狠賺他一筆錢。”
小六子頗為嫉惡如仇，他從小吃了不少吐，不信彆人口口相傳的，隻因自己看到的。
說話間，帶有杜家標誌的馬車緩緩行來，沒想到真讓他們碰到了。
風雪越下越大，雪花迫切想蓋住世間萬物，留下它自己的純潔。
冷風竄過，凍得趕車的馬夫一個寒噤，看到路旁跟個樹乾子似的直挺挺站著的三人，他“籲”了一聲。
馬慢慢緩下來。
“三位可是有事找我家老爺？”車夫俯身詢問。
李淼淼有些好奇，他們還沒開口，隻是站在路旁，來來往往的也有幾個人，怎就確定是尋杜少府的？
車夫笑了笑，解釋：“幾位不是禹州人吧？是這樣的，平日裡禹州百姓有什麼冤屈無人搭理的，都會找我家老爺主持公道，其他地方來的也一樣，我們一視同仁。”
這倒是稀奇，李淼淼挑眉：“我們沒有冤屈，隻是想同杜少府說上幾句話，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馬車簾子被一隻白細的手掀開，緊接著車窗露出一張臉：“外麵風雪大，三位若不介意，可與本官回府細聊。”
回府？那不等於自投羅網？讓管家逮個正著？
李淼淼搖搖頭：“杜大人，此事非得在外麵說不可，去你府上，可就開不了口了。”
杜少府不明所以，隻覺得奇怪，他也不惱，直接下了馬車，頂著風雪同三人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