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炮轟不斷,估計這也是胡胖子以前強拆的手段。
我在土窯裡,點著燈看著書,安心的等著。
果然天一黑,炮聲就停了,外麵一片寂靜。
跟著汽車急刹聲,女子嚎哭聲,村長喊我的聲音,夾著鼎沸的人聲傳來。
我翻著書,依舊當沒聽到。
可村長帶人直奔到土窯口:“江柳,你快救救胡胖子吧,都是一個村的,總不能看著他去死吧。”
隻見抬著的擔架上,躺著一個衣服染血,昏迷中,還用短小的雙手在身上抓撓的人。
乾硬枯黃的鱗片連皮帶肉,染著血一把把的撓了下來。
連臉上,都全是抓痕,完全看不出人樣了。
如果不是蛇鬼還纏在他脖子上,我都認不出來這是胡胖子了。
本來就胖,這會手腳縮短,全身長鱗,倒有點像條胖蛇。
放在窯口,那股子腐爛的腥味,我都聞到了。
村長叫得大聲,我隻是拿著書,指了指耳朵,擺了擺手,表示聽不見。
誰被炸魚的炮轟了一天,還能聽見說話聲啊。
難不成,人送進來,我就得救?
村長也急了,直接往土窯裡鑽,又叭叭說了一堆。
我隻是眨著眼睛,一臉無辜且懵懂的看著他,搖頭表示聽不見。
胡胖子老婆,一臉凶狠的探到土窯口,哭得紅腫的眼裡帶著恨意,死死的盯著我,張嘴又要說什麼。
那個華總居然也跟了過來,沉笑了一聲:“胡夫人,慎言啊!”
胡胖子老婆眼露怯意,吸了口氣,複又縮了回去,臉上卻依舊帶著不甘。
“嗬!”墨蒼冥低笑聲傳來,那喜帕輕輕揮動。
昏迷的胡胖子突然發出蛇吐信般的“嘶”聲,整個人從擔架上翻了下來。
在地上翻滾、拱動、如蛇一般扭腰聳肩,奮力的遊到窯口,頭砰砰的在地上撞著,沒幾下就頭破血流。
他老婆和抬擔架的,連忙將他摁住,又死死扶著他的額頭。
可一抬頭,胡胖子就如蛇吐信般,發出嘶嘶的聲音,眼睛卻已經變成了豎眸,映著窯內燈光,閃著幽綠色。
那些人,嚇得尖叫一聲,連忙往後退。
胡胖子又對著土窯,砰砰的磕頭。
那條纏在他頸上的蛇鬼,已經不見了,明顯這會是蛇鬼附身,磕地伸冤。
蛇鬼,乃是有一定道行的蛇,帶著極度怨恨死後,所化的。
可人乃萬物之靈,就算化身蛇鬼,害人性命,依舊有損它道行。
加上這蛇鬼感知到墨蒼冥在窯內,自然想求一個公道。
村長見狀,嚇得手直抖:“這……這是怎麼了?江柳,你快救人啊,救人!”
我端坐不動,翻著書頁:“我已經按胡老板說的,識相的搬到這破窯裡來了,其他的事情,我管不了。”
“江柳啊”村長訕訕的喚了一句,可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外麵華總臉上閃過什麼,他身後會計模樣的人,將胡胖子老婆拉到一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
她立馬尖叫道:“憑什麼!我罵就罵了,那個陰婆子本來就是養鬼的,罵錯了嗎?”
“她想占著廟,村裡人進廟不是招病,就是被鬼壓床,還對老胡下這種陰招,這麼惡毒,還要我求她!”
哦,原來如此!
我抬眼,看著被蛇鬼附身的胡胖子,手在書下想掐了個拘鬼訣。
可手指剛一動,訣還沒掐。
胡胖子立馬痛得跟蛇打卷一樣,身體扭卷纏動如同搓繩。
嘴裡嘶嘶的道:“冤啊,請鬼君娘娘替我伸冤啊!”
我瞥了一眼喜帕罩著的泥像,知道是墨蒼冥先一步出手了。
這算是洗掉,是我下手的嫌疑了。
可鬼君娘娘?
什麼不倫不類的稱呼?
是從“山神娘娘”那改來的?
眼看著胡胖子扭得跟條泥蛇一樣,全身骨頭嘎嘎作響。
一個抬擔架的小聲道:“聽這聲是蛇啊?會不會是上次那……,聽說二麻子和劉瘸子都死了。這胡總”
其他人臉露了然,卻都忌諱什麼,直接閉了嘴,對視一眼,轉身就全跑了。
連華總用那愛莫能助的表情看了他老婆一眼。
眼看胡胖子腰腿扭纏得要打結,發出蛇痛苦被打時“嘶嘶”的痛呼聲。
村長氣得朝胡胖子老婆怒吼:“到底做了什麼孽啊,你再不說,要看著他去死嗎?”
“你們明知道不是江柳,還要往她頭上栽贓,就是逼她救人,你才是惡毒心思啊!”
“還不快點給江柳賠禮道歉,求她救人,要等死嗎!”
胡胖子老婆一咬牙,跪在了窯邊,咬牙從窯口往裡看我。
跟著猛的抬手,對著自己左右開弓,重重的抽了幾巴掌。
邊抽邊罵:“是我嘴賤,是我該死,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救救老胡吧!”
她越抽越猛,越抽越用力,直到最後,雙頰紅腫,嘴角滲血,也沒有停。
我隻是眨眼看向村長,依舊一臉懵懂。
十六七歲,沒讀過書,沒出過村,捏泥巴的我,懂什麼呢!
村長在一邊勸我。
華總也湊到窯口,往我身邊的泥像看了看:“她都自罰請罪了,還請鬼君和鬼君娘娘莫怪,救救胡老板吧。”
他倒是乖覺,知道順著墨蒼冥的意思,叫我。
果然墨蒼冥低笑了一聲:“陰婆婆不在,你總得有人驅使,就他吧。”
與人與鬼,皆結善緣。
我這才朝華總笑了笑:“知您心善,看在您的麵子上,我就先聽聽怎麼回事。”
話說七分留三分,理從是處讓三分。
抱著泥像出了窯,隨手從窯邊抓了把土,灑胡胖子身上。
隨著窯土灑落,胡胖子那扭成麻花的身體慢慢的停了下來。
整個人也慢慢清醒了,躺在地上嘶嘶的喘氣:“水水”
他老婆見狀,也不抽自己嘴巴子了,連忙接過華總手裡的礦泉水瓶,給他灌了幾口水。
眼帶哀求的朝我道:“請鬼君娘娘救命啊!”
這會倒有幾分誠心了,隻是怎麼都順著叫鬼君娘娘了?
我有點無奈的看了一眼墨蒼冥的泥像,雙手捧著,恭敬的放在窯邊的土台上。
盯著喝了水,緩過來的胡胖子:“先說說怎麼回事吧?再久點,那蛇鬼又要附你身上,那我就讓它先說。”
胡胖子一聽“蛇鬼”,眼中露出懼意,忙將事情說了。
近些年,房地產已經飽和了,反倒是旅遊開發,尤其是燒香拜佛的多了。
胡胖子就和華總搭上了線,幫著修葺翻新古廟破觀。
活精細了些,但收入高啊。
一個月前吧,他帶著兩兄弟去看一個荒廢了幾十年的古廟。
在荒草叢生的後院,發現了兩條正搓繩的蛇。
“那兩條蛇,大的有鋤頭把粗,小的也有一掐粗。我們當時就……”胡胖子細眯的眼睛,往我這瞥了瞥。
吞了吞口水道:“它們不動,我們也知道這些地方可能有蛇,帶了夾子的,就將它們摁住。”
“二麻子和劉瘸子說,還沒看過蛇的……”
他雙眼發虛,眼神飄蕩:“就拉開蛇尾,劉瘸子又拿虎口鉗,夾住了蛇鞭,說是很補的。還拿手指去摳那條母蛇……”
“摳什麼?”我聽得不太明白,不由的皺眉問。
旁邊突然一陣陰風刮起,吹得喜帕呼呼作響。
空氣瞬間變得沉悶,風灌入窯口,宛如什麼在怒吼。
胡胖子嚇得猛的匍匐在地上,用力磕頭:“我們玩了一會後,就把那兩條蛇吃了。鬼君娘娘救命啊!”
碰到蛇搓繩,要麼轉頭就跑,要麼就脫下褲子,丟掉褲繩,說幾句告罪的話。
更何況,棲身古廟的蛇,不知道有多少道行。
他們意圖收廟,壞蛇好事,還先虐後殺,再剝皮食肉,這仇怨結得有點深。
怪不得化成蛇鬼,也不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