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見我看著他脖子,有點惱羞成怒。
用力的在脖子上狠狠抓了幾把,將那夾著皮屑、血水和著皮的手朝我揮著。
沒好氣的道:“發什麼呆啊,趕緊收拾一下,給我滾!”
那些東西沾著蛇鬼的怨氣,我生怕他揮手甩我身上,忙側開了。
順帶將一邊,毫不知情的村長,也拉得後退了幾步。
那個華總見狀,忙擺手道:“我們沒有趕人的意思。”
扭頭朝我笑道:“你樂意住在這廟裡,就在這裡當個坤道,引客上香什麼的,我們會給你培訓,發工資。”
“聽說你的泥人捏得很好啊,也可以捏泥人賣,算是這黃泥廟的特色嗎。”
他話聽上去是好意,可已經將自己當成廟主,安排起我來了。
胡老板立馬嗬嗬的笑:“華總這是可憐她沒地方去呢。”
可他一笑,那纏在他脖子上的蛇鬼,臉瞬間就陰沉了。
猛的張嘴吐信,對著他脖子死死的咬了一口。
“啊!”胡老板痛得大叫一聲,連忙轉手去摸。
可轉而又變成了癢,又是一通用力大抓,皮破血流的頸上,好像有什麼一點點的長了出來。
我想細看。
胡老板卻感覺丟了臉,又朝我瞪過來:“華總好心留你,你識相的話,就搬到那破窯裡去,彆影響我們重修施工。”
這黃泥廟布了養鬼鎮煞的八陰風水局,不能亂動。
他們要大修,我以後怎麼養鬼不說,風水大動,整個村子也會大亂。
婆婆也是鬼身,以後回來,也不適合她住。
他們帶著村長同來,就是全村都同意了,軟話沒用。
當下不顧那蛇鬼警告,看著胡老板道:“你陰煞滿身,不出十天,必有大劫,還是先想辦法活命,再想其他吧。”
“敢咒我,信不信我抽你……”胡老板一咧嘴,滿口黃牙一橫,抬手就要來打我。
旁邊的華總卻目光一沉,虛擺了一下手,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反正不急嗎,要麼就等十天,再來看看?”
胡老板對他自然是點頭哈腰,滿口答應。
將華總送出門後,卻扭頭,惡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老子十天後再來,你最好識相點,要不然就讓你嘗嘗什麼叫大劫!”
不過他一扭頭,脖子上的蛇鬼,瞬間纏緊,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又是一陣咳喘和抓撓,隻是這次能明顯看到抓破的皮下麵,似乎有著蛇鱗一樣的東西長出來。
那蛇鬼恨我壞事,也露出陰笑,猛的一擺蛇尾,要朝我撲竄而來。
可蛇頭剛昂到一半,似乎看到了我身後的什麼,蛇眸瞬間大睜。
嚇得頭尾兩顫,連忙縮回胡老板脖子上,死死纏著他,瑟瑟發抖。
我往後看了一眼,就見屋內窗邊,一縷紅色閃過。
胡老板被蛇鬼勒得雙眼發白,一個勁的喘氣,卻還瞪了我一眼後才急急去追華總,明顯不到我的話當回事。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我也就隻能這樣了。
回房給蓋著喜帕的墨蒼冥多上了一柱香,隻是他依舊沒有回應。
接下來幾天,胡老板沒來,倒是村裡一些嬸娘,結伴到廟門口罵我。
無非是說我不知道好歹,憑白無故占著廟,不讓人家開發,壞她們的財路,讓我趕緊滾。
不要讓她們進來拖我,如何如何的。
她們不敢進廟門,我就任由她們在外麵罵。
倒是聽出了點門道,這胡老板外號胡胖子,以前就是村裡的一霸,最近幾年在外麵當包工頭,暴富了。
遇到華總後,就想起村裡有個黃泥古廟,正好婆婆又不在了,我一個孤女趕走就是了。
罵到第五天的時候,這些罵人的,就一個都沒有來了。
畢竟每晚鬼壓床,睡不好,也沒什麼精神來罵吧。
反倒是村長滿臉慌張,帶著一個三十來歲,描眉畫眼,身態妖嬈的女子到了廟前。
那女的還不肯進門,隻是朝裡麵大聲嚷嚷:“你讓她出來,我倒要好好問問她,是不是她記恨上了老胡,給他使了陰招。”
“我們也是在道上混的,這種強占不走的,見多了。她不收手賠禮,我們有的是辦法治她。”
“老胡看你村長的麵,我可不是你們村的人!”
村長一邊勸她進來,一邊朝裡麵喊我:“江柳!江柳!”
我聽了一耳朵,就知道胡胖子出事了,還賴我身上,也當沒聽到,安心做泥磚。
村長隻得自己先進來,臉色為難的看著我:“胡胖子出怪事了。”
那天離開後,胡胖子脖子全都抓破了,抓下來皮肉裡,還夾著軟鱗。
身上也越來越癢,長出蛇鱗紋一樣的乾皮,一抓就整塊整塊的掉,連皮帶肉的脫。
還不隻是皮癢,好像骨頭都在癢。
去醫院一查,說是什麼重症魚鱗病,治了兩三天,癢也沒止住,身上越抓越爛。
那些鱗還越來越硬,全身緊繃得難受,好像裹了一層硬皮,醫生說是重度角質化。
更重要的是,前麵胡胖子感覺手腳使不上勁,還老是抖,以為是癢得難受。
可就在前兩天,突然發現手指明顯短了一截,十根腳趾變得跟花生米一樣大,小腳趾整個都不見了。
“做了兩天檢查,說是四肢萎縮,骨頭也在縮。”村長說得唉聲歎氣。
幽幽地道:“反正一堆詞,我也記不住,就是治不好,讓送到更大的醫院去。”
“胡胖子這不就想起你說的話了,疑心上了嗎?”
村長瞥著我,小心地道:“江柳啊,我知道陰婆婆的本事,要不看在我的麵子上……”
“不是我。”我直接搖頭。
將手裡的泥擠了擠,正要勸村長出去,這事不想管。
就聽到墨蒼冥的聲音傳來:“蛇鬼也是鬼。”
確實很久沒見到鬼了,再不養個鬼,手藝都生了不說。
有點什麼事,還是用拘鬼咒,從遠的地方拘鬼,太累了。
還得自己多養鬼,辦事方便。
正要和村長說,胡胖子是被蛇鬼纏頸,讓他到廟裡來,說明前因後果。
我可以幫他捏泥塑將蛇鬼養起來,供上香火,了卻這段因果。
廟外,胡胖子的老婆見村長一直沒出去,破口大罵:“江柳,你個爸媽一生出來就丟河裡淹死的下賤種。”
“養小鬼死都不知道死哪去的陰婆子養大的死麻皮,你給我滾出來!”
邊罵,還邊往廟裡丟石頭,砸得砰砰作響。
我到嘴邊的話,被砸了回去。
她罵我可以,罵就婆婆死了沒地埋,這就過份了!
“自作孽,不可活。讓胡老板想想,自己作了什麼孽吧。”當下朝村長冷笑了一聲,低頭繼續做我的泥磚去了。
還是早一點,把影壁砌起來的好。
村長也急得直跳腳,連忙轉身出去勸。
可胡胖子老婆囂張得很,站在廟門口罵了半晌。
罵累了,就打電話搖人,把那種最大最響的單炮,點燃後接連不斷的往廟裡丟。
“砰砰”的炮響,整個廟都被震得晃動。
土窯剛補上,還沒乾透的泥,啪啪的往下掉。
這種大炮,丟河裡都能炸魚。
我怕砸碎的瓦片什麼的,砸到了墨蒼墨的泥像,想抱著泥像往土窯裡躲一躲。
剛捧起來,那垂吊流蘇的喜帕也無風自卷,墨蒼墨冷笑聲隱隱傳來。
知道他要出手,我這次沒有阻止,隻是將流蘇摁住,抱著他入了土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