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個人了,起來!”
舒姣使勁兒想把腿抽出來。
沒抽動。
“老師,我可是您最心愛的學生。一日為學生,終生是學生。您可不能棄我於不顧啊!嗚嗚嗚——”
舒姣:……
再抽。
使勁兒抽!
嗨呀,這姑娘這些年吃大力丸了?力氣咋這麼大?
“有沒有可能,宿主姐你老了呢?”
003試探發問。
畢竟宿主你都過六十的人了,跟人四十歲的小年輕對抗,你咋想的?
“你少說兩句,我不拿你當啞巴。六十咋了,我能活一百,她能嗎?”
舒姣沒好氣的反問道。
“那誰說得準。”
003小聲嘀咕。
“說吧,你到底想乾什麼?”
半晌,舒姣放棄掙紮,往沙發上一坐,“給你三分鐘。”
孫玥瞬間一擦眼淚,沉聲道:“我被調到二中當校長了,現在要返聘您回去當老師。就兩年!我這剛上台,業績總不好拉得太低。”
“我發誓,就三年。”
“嗬。”
舒姣冷笑。
“真的!就三年。我能騙您嗎?您可是我老師。”
“你是不能……”
舒姣眼眸微眯,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陳陽,你小子想死了是吧?孫玥這事兒是不是你給支的招?在教育局待得太安逸了,找罵是不是?”
電話那頭嬉皮笑臉的傳來一句,“嗯,就這個味兒,熟悉。”
一時間,舒姣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滾蛋。”
“彆介啊,老班,孫玥把我賣了?”
陳陽好奇的問。
他是舒姣第一屆帶的學生,眼下已經爬到教育局老大的位置。
幾年前過節拜訪舒姣的時候,跟孫玥碰上,才知道都是同門師兄妹,這才聯係上。
“你還用賣?孫玥多老實,能乾出這事兒嗎?”
舒姣沒好氣道。
“哎~老班,你真冤枉我了。這事兒還真是孫玥提出來的。她副校那個位置,上頭空降了個三代養老,她選擇去二中搏一搏,這不是就想到您了嗎?”
“來頭很大。”
“很大。”
舒姣瞥了眼孫玥,對方正眼巴巴的望著她,看得她一陣心……心裡嫌棄。
“行了,最後一次。下次有事兒明說,少來這套。”
舒姣到底還是應了。
自己帶出去崽,總是要收拾爛攤子的。
“好嘞!”
陳陽應著,又笑了兩聲,“老班,陳子安最近來這邊出公差,您有沒有空,我們想去見見您。”
“來吧,老地址。”
舒姣隨口應著,“陳子安最近咋沒消息?”
“他啊,最近調職在n省高級法院當院長,估計是太忙了。對了,老班,餘儘歡要調回來了,您知不知道?”
餘儘歡……
舒姣輕笑了聲,語氣輕柔,“什麼時候啊?”
“就後天,調任新聞司司長,嘖~她爬得真快。”
“你就差了?”
“我才正處,她都廳了!”
陳陽“嘖嘖”好幾聲,又幽怨道:“老班,您可真是厚此薄彼。您見天兒給餘儘歡支招,沒見給我想兩個辦法……”
舒姣沒好氣的又罵了聲“滾”。
她給餘儘歡支招,那是因為餘儘歡是她任務對象。
那傻子,被一杆子支到“槍戰每一天”的破爛海外,她要不支兩招讓餘儘歡立功被破格調動,萬一不小心嘎了咋辦?
雖然這樣的可能性很小。
但誰能料到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呢?
人還是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
不大會兒,舒姣就把孫玥趕走了,又心情沉重的拒絕了老下屬安吉的旅遊邀約,坐在家裡不由得歎了口氣——
真是造了大孽了!
到底是誰真會熱愛老師這個行業啊?!!!
……
舒姣預料的沒錯。
這群學生都是坑貨,說好的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再三年……
她不乾了!
她都八十了!
她教的第一批學生,那一個個都他爹的退休了,她還在學校裡站著。
這像話嗎?
於是不顧校長撕心裂肺的挽留,舒姣撤了。
撤了也沒個清淨。
整天不是這個拜訪,就是那個拜訪,一個個美其名曰:怕她寂寞?
她怕寂寞嗎?
她現在是需要清靜!
清靜懂不懂?
顯然她的老學生們是不大懂的。
每天就知道圍繞著她的耳朵嘰嘰喳喳,也不知道這一天天哪來那麼多話?
“老師,我們又來了。”
聽著這話,躺椅子上的舒姣眼睛都懶得睜,“來就來,還要我招待你們嗎?”
“那不用。”
來的人輕車熟路的找茶泡上,“嗯~明前龍井,這個好。老師待會兒分我二兩唄。”
舒姣:“拿去拿去。”
“老師,我也要。”
舒姣:……
“拿。”
她有氣無力的應著。
“前段時間,隔壁那群猴子又來挑釁。要擱我年輕的時候,早一炮轟過去了。現在的孩子真是能忍。”
“沒辦法,和平嘛!哎,老鄭,對麵兒加關稅,你們沒點說法?”
“什麼說法?我這都退休了,不管那些。不過要我說啊,那群蠢貨早晚把自己給玩完……”
這群學生,也不需要舒姣招待,自個兒就能聊上。
舒姣聽著有趣的,眼皮子輕抬,學生們就識趣兒的把她感興趣的事聊個徹底,才換下一個話題。
“哎喲~來遲了。昨晚看了個學生的論文,哎喲,氣得我嘞,我都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在一群研究生裡相中那個臥龍鳳雛的……”
匆匆趕來的知名大學博導,坐下就抱怨個沒完沒了。
舒姣冷笑一聲,語氣平淡的甩了一句,“你以為你們很好教嗎?”
“那我們是運氣好,遇上您了。那家夥運氣不好,攤上我了。”
博導賴皮的說。
舒姣都被氣笑了。
就這麼在一群學生的陪伴下,她真就活到一百歲走了。偌大的家業直接上交國,也免得起什麼紛爭。
走的那天,一大批事業有成的學生聲淚俱下。
餘儘歡跪在墓碑前,神色怔怔,胸口隱隱傳來錐心的疼,腦子裡一片空白,連眼淚都感知不到了。
這樣的體會,隻有三次。
送走父親,送走母親,和送走舒姣。
她這一生,有過很多很多的老師,唯一稱得上“師恩如山”的,能讓她至今都仍發自內心尊稱一聲“老師”的,隻有舒姣——
她的人生導師!
成績不好,舒姣會給她補課;
迷茫,舒姣會給她指引方向;
情緒崩潰,舒姣會給予她安慰和幫助……
許多無法對父母開口的話,難以對父母說的事,那些難以寄托的感情,全都係於舒姣身上。
舒姣也最疼她。
在她眾多的學生裡,她總是最先關注自己,會主動打電話詢問自己的生活,甚至在捐贈財產後,還偷偷給自己留了一份兒……
可現在,她走了。
昨天還好好的,她們一起吃飯,一起切了蛋糕,怎麼會……
想著,餘儘歡的眼淚止不住的掉——
她又送走了一個疼愛她的親人。
上蒼啊!
如果你在天有靈,請讓老師入我夢來,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沒能親口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