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幾人聞言略略定神。
神子是九首蛇神直係後代的尊稱,成年後力量至少在天人層次。
這些貴胄中擁有純血者全身金鱗,亞純血者渾身銀鱗。
而所謂“五祭”則代表著蛇人經過了五次血祭,雖然每次提升不等,但大約是先天水平。
“哪怕留下洪堅一條命,不動軍械與存糧,就憑已經做好的其他準備,攻破金海也易如反掌!”
蕭十二說得豪氣。
“我金海是曾得罪過兩位大人祖上?”
這時候,李神機也不知被觸動了哪處心竅,突然鬼使神差問道。
話一出口,他已後悔。
但出乎意料,兩位南華蕭氏貴胄竟沒有生氣。
“我們與金海沒有仇怨。”
一向麵色嚴肅的蕭十三回道。
“而且光是金海城,也還不夠。”
“一座城太少了,至少要把涼州西疆點著一半,至少要讓百萬人流離失所,才能撼動京畿……”
他緩緩說著,語氣說不出的曠遠悠長。
“李公子,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
蕭十二接話道,收起了慣常的輕佻。
“你隻要明白,我們南華蕭氏是在為大華、為這天下做事。”
此時此刻,兩位蕭氏俊彥再沒有平日的驕橫傲慢,反而顯得沉重無比。
書房裡的空氣冷凝,半晌後方才回暖。
“還有一件事。”
蕭十三又說道。
“得想辦法把洪範除了。”
他看到李神機連連點頭,麵無表情地繼續陳述。
“去年的他還是貫通境,也就罷了。”
“現在到了渾然境,他已經很有些戰力。”
“更關鍵的是此人掌控沙世界。”
“沙漠那頭,多少蛇人現在看到風吹沙舞還要緊張得打哆嗦。”
“待他日兵臨城下,洪範往城牆上一站,多少也算根旗幟。”
說到這,蕭十三的麵色越發沉重。
“此外,我們的謀劃不論走到了哪一步,隻要遇到他就會被攪和。”
“這人有些邪門。”
“他不死,我心裡難安!”
這一回,輪到李鶴鳴重重頷首,顯然心有戚戚。
蕭十二見狀一笑。
“要不此人就由鶴公出手解決?以防萬一。”
他出言試探,卻被李鶴鳴以冷漠目光拒絕。
“怎麼了?事情都到這份上了,鶴公還在猶豫什麼?”
蕭十二笑道。
“若是覺得怕臟了手,未免太矯情。”
“我死後當下地獄;心都臟了,還怕臟手?”
李鶴鳴冷冷笑道。
“但契約就是契約,我們雙方當初定好的東西,現在也不會改。”
蕭十二沒有反駁。
在計劃一開始時,李鶴鳴就與他們立下規矩——整個計劃裡李家絕不會親自出手擊殺任何金海人。
這不是他心善,而是為了避免被蕭氏二人以投名狀背刺威脅。
翻天社是職業反賊,背著海捕文書兩個百年,事情沒做成拍拍屁股走就是了。
而李家不同。
如果隻是創造條件、側麵配合,哪怕事敗,自家也還有些許轉圜餘地。
自始至終,李鶴鳴有一點不敢或忘。
翻天社的目的是削弱金海,引蛇人糜爛西涼。
而告發合作夥伴,借朝廷之手把李家整個刨了,同樣是削弱金海的大好方法。
“好,鶴公不須擔心,我們是講規矩的。”
蕭十二點頭道。
“刺殺洪範這件事,我們會親自出手。”
“對了,地道還有多久搞定?”
“已經打通了。”
這次回複的是李家的二爺——李立誠。
“現在正在清理加固。”
此人是李鶴鳴的族兄,天人交感修為,在金海城防司擔任都尉。
“那就好!”
蕭十二微微鬆了口氣。
“這樣,十日後驗收地道。”
“隻要沒問題,到時就轉交元磁部分的《解牛典》。”
“然後,洪範就該上路了。”
蕭十三頷首應和:“這一次我們會全力出手,讓他在劫難逃!”
“你們打算怎麼做?”
李鶴鳴關切道。
“這事簡單。”
蕭十二回道。
“殺人嘛,越簡單樸素的辦法越穩妥。”
“到時,讓李公子找個由頭請朋友吃飯,洪家單請洪範一人。”
“地方就設在聽海閣,散場拖得晚一點。”
“待夜深人靜,洪範回家途中,我們二人一同出手,他必死無疑。”
李神機聞言大點其頭,滿意非常。
諸事議定,蕭家二人最先離去,而後是李神機。
書房裡隻剩下了李鶴鳴與李立誠。
“遷族的口風這幾日都放出去了,下麵人有什麼說法?”
李鶴鳴問道。
“不免有些非議。”
李立誠回道。
“老人不說,自是故土難離,幾乎沒有情願的。”
“四十許年紀的是族中柱石,但他們好友、妻族都在本地,我李家在金海又體麵,也不太想走。”
“隻有年輕人和孩子們無可無不可的樣子。”
“而且很多人對去淮陽國意見很大,那邊這兩年太亂了……”
李立誠頗有些愁眉不展。
李鶴鳴默默點頭,示意明白。
“蛇人將要叩關,遷族是既定之事。”
“淮陽國也是最好且唯一的選擇。”
他對族兄語重心長道。
“金海一旦覆滅於蛇人之手,我們李家僅以身免,必定會引發器作監和監察院的注意。”
“人族天下,唯有三大諸侯國在他們覆蓋範圍之外。”
“其中河間在大華東北,琅琊在大華東南,與西涼天地之隔,唯有毗鄰的淮陽國最近。”
李立誠唯有點頭。
這個道理他也明白。
“淮陽國這幾年很亂,但這正是我們想要的。”
李鶴鳴繼續說服。
“此間事了,我們就將獲得完整的《解牛典》,這可是直通天人的武煉大道!”
“如果搬去個大治之地,家族該怎麼解釋功法來曆?”
“正因淮陽國大亂,待一二年後公開《解牛典》,我們才有遮掩的餘地。”
這道理說得太對,李立誠除了點頭彆無他法。
“可淮陽王揮霍無度,麾下官員橫征暴斂,大家難免擔心……”
他思慮再三,心緒還是淩亂。
“我知道,所以需要你多多辛苦。”
李鶴鳴沉穩說道,目光炯炯譬如明燭。
“立誠啊立誠。”
“我當然知道那邊亂得很。”
“但混亂不一定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