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當夜。
醜時——也就是淩晨一點鐘——剛剛過了不久。
小院外四下無人,洪範無聲掩上木門。
今夜多雲蓋月、萬物無光,正是外出辦事的好天氣。
青石板路上,洪範一身玄色衣褲,行藏毫無掩飾,渾然有閒庭信步的氣勢。
若有人見到,也隻會覺得這人是半夜難眠,出來散步。
隻是在他腳邊,每一步踏出後,塵土都會被無形之風攪亂,破壞掉痕跡。
洪範的目的地是狗房。
或者說,是蔣有才的居處。
穿過幾進院落,洪範毫無阻礙地接近了目的地。
洪府內,當然是有壯丁巡夜隊伍的。
隻是人手不多、警惕心也不強,對府內的巡視多有疏漏。
蔣有才的“狗房”是兩間相鄰平房中的一間。
沒有院落,所以洪範也不需要翻牆。
洪家雖然是金海豪門,但也沒有奢侈到連家生奴仆和狼青都有獨門小院居住的地步。
不速之客雖然放輕了腳步,但動靜還是被機警的畜牲捕捉。
鐵鏈聲嘩啦,兩隻百多斤的大狗豎起耳朵。
當洪範的身影出現在視野,它們便立刻放聲大叫,將脖子上的鏈條扯得筆直。
以穿越者的目光看來,這兩條大狗也很神駿。
毛色鮮亮,肌肉強健,目光銳利……
換做尋常蟊賊,潛入時被它們發現,必然心慌不止。
但洪範知道,半夜時分的洪家,沒人會理會這兩頭見人就叫的狼青。
武道傳家的豪強,原本就不靠畜生看家——更何況洪府大老爺現在是金海城新任第一高手,又有哪個笨賊敢來?
從一開始,它們就隻是洪平的玩物罷了。
果然,狗叫過了兩巡,周圍也沒有房屋亮燈。
隻有蔣有才自房中喝罵出聲。
“兩個蠢物,大半夜的吵鬨什麼?”
“趕緊住嘴!”
而兩條狼青果然乖覺——受了主人嗬斥,嚶嚶兩聲後,居然真的住了嘴。
“嗯,狗是好狗,可惜跟錯了人……”
洪範輕聲自語道,緩步上前,在兩條狼青麵前一步處站定。
或許畜生確實在某些方麵比常人更加敏感。
麵對手無寸鐵逼近的洪範,兩條狗卻好似察覺到了潛藏的危險,不僅不敢再叫囂,反而夾著尾巴往後躲去。
但拴在樹上的鐵鏈斷絕了它們的生機。
洪範五指虛握,輕易從地麵拉起大片沙土。
而後,這些沙土彙聚凝實,化作懸浮細流。
他再度前逼,至狼青一米左右距離,右手發力一握。
沙流頓時暴動,沿著第一隻大狗的口鼻飛速貫入,至氣管中固化堵塞。
感受到致命威脅的狼青想要做聲,卻再不能夠,隻能癱倒在地,用前爪抓撓喉嚨。
但這隻是徒勞。
很快,它便於無聲中,窒息死去。
至於目睹了這一切第二條狼青,此時已渾身發抖,站都站不起來了。
如法炮製,洪範完成第二次處決。
然後,沙土從犬屍們的口鼻中飛速倒流而出,散入夜空,一粒都沒有留下。
“這樣,才叫扯平了。”
洪範望著十幾步外的平房,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今夜,他隻動狗,不動人。
對洪家來說,死兩隻畜生是一件不值得追究的小事。
但一位青壯年家生子突然夜晚暴斃,必然會引發不小波瀾。
洪範此時剛剛激活龍魂樹、得了沙世界,正是百廢待興、潛龍在淵的時候,沒必要承擔這樣的風險。
至於蔣有才,明日,驕橫暴戾的長房嫡子洪平自然會給他應有的懲罰。
······
三月初九,清晨。
洪範神清氣爽,起了大早。
用冷水洗漱後,先練了半小時的空擊,又在石桌邊與劉嬸一道用了豐富的早飯。
飯後,劉嬸端著臟衣服和木盆出去洗衣,小院裡隻剩洪範一人獨處。
昨日的牛刀小試,讓他感受到了沙世界的力量。**..nt
此刻,他很想多試試控沙,摸清楚其各方麵極限。
但洪範曉得,這牆壁不過兩米高的狹窄院子,實在不是能保守秘密的練武場所。
“當前之際,還是先專注炎流功。”
正當他打算繼續練習的時候,院外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聲。
“範哥兒,我來啦!”
如此熟絡自然,隻會是洪福。
“你現在身子如何了?”
來者進門後,自顧自在洪範身邊坐下,先是關心了病情,然後就著石桌上早餐剩下的小半碟花生米,打開了話匣子。
“範哥兒,你這兒倒是清淨;我來的時候路過洪平那院子,好家夥,他親自提著鞭子正在那抽人呢!”
洪福一邊說一邊大口咀嚼,牙關裡傳來花生粉身碎骨之聲。
“抽誰?”
洪範饒有興致,明知故問。
“還能是誰,他那個常隨蔣有才啊!”
洪福回道。
“我在院外聽了片刻牆根,大約是那小子把洪平的兩隻寶貝大狼狗給養死了。”
“據說洪平這幾天還約了遲家的二少鬥狗呢,這下折了麵子,以他的性子,那還不狠打?”
洪福幾下嚼完了花生,擦了把嘴。
“我路過時一瞥,嗬,蔣有才背上的衣服都給抽爛了,滿身是血,好歹得躺個十天下不了床。”
“就是不知道那兩頭大狗會怎麼處置,加起來能出百多斤肉呢……”
洪福舔了舔嘴唇,卻又覬覦起了那兩頭狼青的身子。
“你要是搞到了狗肉,可得叫上我。”
洪範開玩笑道。
“嗨,就衝這半盤花生,那必須的!”
洪福一拍大腿,笑道。
話音剛落,他又突兀一拍腦門。
“哎呦,差點忘了正事。”
洪福臉上顯出憂色。
“範哥兒,你現在能去族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