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廢的生物芯片是什麼鬼東西?
首先生物芯片平白無故出現在腦子裡就夠讓人不爽了,怎麼還是個報廢的……所以原身才會在押送途中猝死麼?但是現在換了她做芯子活著,問題就有點棘手了。
首先,安娜不認為這具身體是自己的,並不存在她就是身體原主人的可能——她確實失去了記憶,但刻印在靈魂中的習慣不會發生改變,這具身體的反應能力趕不上她眼與腦的速度。
看到、想到、動作慢半拍,潛意識裡她不應該是這樣。
那麼問題就回到了原點:原主是誰?為什麼會被送進伊維爾?以及……什麼人該在入獄時就痛痛快快死掉?
答案很簡單:知道的太多,或是握著彆人秘密的家夥。
說老實話,安娜對彆人的小秘密從來都不感興趣,真要有人無私的公開向大家提供話題她反而更願意遠遠躲開求個清淨。可惜想也知道秘密的主人不會這麼認為,而她也很難向彆人解釋自己與原主之間純屬海螺和寄居蟹的關係。
作為被迫成了寄居蟹的人,她對海螺充滿感激但並不打算替她背鍋坐牢。一想到某個麵目模糊的陌生人躲在陰暗角落裡反複納悶兒目標為什麼還沒死,她就打從心底感到不舒服。
而且醫生小姐特彆著重友情提醒她需要去彆的地方“進一步檢查和治療”,那就說明這個問題伊維爾解決不了。不管監獄醫療站是有能力但不想做還是沒能力卻懶得引進人才,總之腦子裡裹著個理論上報廢實際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清楚的東西……是個人都沒法子當它不存在。
安娜輕輕歎了口氣,看來這裡住不得了。她是不太在意生死,但生死得由自己說了算,而非被彆人捏在手心裡隨意搓圓揉扁。
首先還是要搞清楚原身究竟是個什麼人,以及她為什麼會被塞進伊維爾星際監獄。隻有弄明白這些才能繼續追查腦子裡的生物芯片是誰塞的,他\她\它為什麼要這麼做,最後才是還有沒有救。
總而言之……還是要努力救救。
“多謝。”她平靜的向斯黛拉道謝,沒有失控的驚恐也沒有焦慮的遷怒,就好像罹患絕症的是彆人。
醫生小姐擔心但不能表現,彆彆扭扭趕人:“走吧,沒事就多休息。”
一旁的獄卒做了個不大讚成的表情,不過沒張嘴。
於是安娜依舊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走出監察室,混在做完檢查的犯人隊伍裡返回十一層囚室。
耽誤的這二十多分鐘裡同層的獄友剩得不多了,零零星星幾個人湊不滿一升降梯,又被值守的獄卒罵了幾句喝令和其他樓層的犯人混在一處。
“第一回停的時候你們下,不是十一層的不許動!十一層的不許滯留!走錯樓層來不及返回囚室就等死吧!”
獄卒罵罵咧咧,犯人嘟嘟囔囔,安娜站在角落裡,忽明忽暗的光照在她臉上,她便也跟著忽明忽暗。
“姐們兒,給我留個落腳的空成不?”
擠在旁邊的人搓搓手指,殷勤的遞了根橄欖枝過來。
想要求個落腳的空地是假,搭上話才是真。
她讓了一步,打算瞧瞧對方帶來的葫蘆裡都有些什麼好藥。
奮力擠過來的人湊在安娜肩膀旁邊和她耳語,女人隻消微微側頭就能聽得分明:“瓦爾德您還記得麼?就是八層的那個死胖子!”
對方的笑容裡夾雜了點說不明白的味道,大概像是懷念,但又懷念得一點也不走心。
瓦爾德是誰安娜其實是不知道的,但要是說起八層哪個犯人給她留下最深的印象,當然要數主動送情報和低級營養膏體的“好心”陌生人。
不過那個人並不胖,隻是略微有點駝背以至於顯得上身結構比較鬆散。
“你是說,食堂的……?”四號走廊的犯人在水生種越獄那天死了三分之二,同樣的樓層其他走廊運氣比較好,死得大多是獄卒。安娜把話說了一半,留下另一半留給對方自由發揮。
“對對對對!就是您剛來那幾天找您說話的朋友。”
正說著升降機停了,那家夥留了句“明天手工車間見”就站回去變成了陌生人。
這隻是場簡單的投石問路,試試這位聲名鵲起的新人到底好不好接觸。不管怎麼說她沒有上來就喊打喊殺,看上去就像是個精神正常的人,這就很香了。伊維爾犯人的折損率比較高,重刑犯更是走得跟走馬燈似的快,少不了時時補充新鮮血液。幫派想要保住地盤就必須籠絡住幾個身手漂亮的門麵,隻不過最低標準也得大概是個人。
不止長得像人,為人處世也得像個人樣子。
初步的試探結果反饋給幫派高層,然後才會有進一步的對策。也許新人會成為未來的高層,也許她隻能當個炮灰。這些都是尚未決定的事,所以完成任務的幫派成員就跟打工人一樣聽到下班鈴聲的瞬間立刻失去一切工作熱情。
十一層剩下的幾個囚犯走出升降梯,步道兩側全都是擺好隊列等待開門後就返回囚室睡覺的獄友。偏偏有人慢吞吞一點也不著急的晃著走,謾罵聲不說此起彼伏吧,至少也頗有百花齊放的架勢。
安娜頂著鈴聲結束的最後一秒邁進囚室,腳後跟差點就被關閉的囚室門夾住。住在隔壁的卡卡瓦夏喊話發來慰問,她含混的應了兩聲隨便把他敷衍過去。
那個突然冒出來搭話的家夥說明碳基陸生種監禁區的幫派注意到了自己,好消息是情報與伊維爾的真麵目在她麵前徐徐開啟,壞消息是麻煩事有可能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半夜三更的這種讓人禿然的話題不要啊!
她沮喪的倒在床鋪上,衝擊壓得鐵架子床嘎吱作響。住在隔壁的年輕人又在大聲詢問,不出意外的他被其他犯人給狠狠罵了一頓。
困死了,能不罵他麼?天亮後大家還得去乾活呢!
然而卡卡瓦夏是個執著的年輕人,不得到隔壁鄰居的回應誓不罷休。而且他並不缺乏與人口吐芬芳一決高下的經驗,如果爭鬥僅限於君子之間那麼他從過去的同行們身上學會了太多——奴隸們或許不認識字,但一定精通母語中一切用來辱罵同類的詞彙。那個隻值三十塔安巴的奴隸主手裡彙聚著來自全宇宙各個角落的奴隸,由此可知這位善於學習的埃維金青年大概能在該領域拿滿學分。
事情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形式展開,囚室仿佛變成了養雞場的隔間,安娜就算有心勸架也無從下手。她試圖發出的聲音比沙漠裡的降雨量還可憐,自己都聽不見。
就好比一隻金毛對陣一群哈士奇,隻要門鎖著他們就能從夜晚吵到天明再從天明吵到夜晚。
一時之間整條走廊雞飛狗跳精神抖擻,直到獄卒發出聲音要求所有人要麼立刻閉嘴安靜下來要麼從今天開始延長工時,犯人們這才偃旗息鼓。
安娜很是時候的咳嗽歎氣,這種語言以外的交流方式讓卡卡瓦夏終於放下心。
不管怎麼說,終於不必擔心搭檔暴卒了呢。
閉上眼睛還沒來得及體驗睡著到底是種什麼感覺起床鈴聲就響了,某個瞬間安娜連早飯都不打算去吃,隻想躺在囚室的床上睡到地老天荒。但是獄卒出現在門外提醒她今天上午要去麵見典獄長,可憐的犯人不得不頭重腳輕爬起來洗漱排隊吃早餐。
既然要去見典獄長,今天的工作勢必要被耽誤掉,工藝品車間可不給犯人記錄零碎工時。要乾就乾滿八小時,要麼就當查無此人,壓根沒有中間選項。
誰都不是樂意白給人打工的冤大頭,安娜果斷選擇放棄。
唉……原定今天去做手工的計劃也泡了湯,人生還真是充滿了各種驚喜和意外。
睡眠不足導致食欲不振,她胡亂吃了些東西就放下餐具。把她對麵座位當成慣例的卡卡瓦夏還以為她這是在緊張,去見一個隨時能找理由處死自己的人理論上不管誰都會感到緊張。
“姐姐你還好嗎?你在擔心等會兒……嗯,醫生對你說了什麼?”
年輕人尚且處於更願意留在家庭裡的年齡段,對於年長者和女性他總會下意識的順從。這大約是來自原生家庭的習慣,可以看出他的家人都很愛他,非常在意他的感受,他也就跟著學會了這種高階技能。現在他對半路上臨時撿來的“家庭成員”表現出了演技以上的關心,安娜很感動,然後把自己的餐盤推到他麵前。
“沒睡飽,吃不下,唉……勞你替我解決掉。”
麻煩一件跟著一件,比貓咪撓亂的線團還讓人絕望。從星艦上醒來至今就沒有一天能完完整整一點糟心事也沒有的度過,她甚至產生了些與玄學相關的、虛無縹緲的怨念。
——難不成失憶前踩到狗屎了?運氣差到極點!
卡卡瓦夏擔憂的神情越來越沉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張張嘴欲言又止閉上嘴止言又欲。那副仿佛便秘一樣的表情實在有些好笑,安娜不得不扭開臉不看。
萬一沒忍住笑出聲來可有多不禮貌啊。
年輕人大約看出了什麼,他努力調整五官做出輕鬆的樣子,然而安娜隻看出了苦中作樂的苦,苦中作樂的樂完全不知所蹤。他不適合憂鬱的模樣,不是說不好看而是顯得比平時更加好欺負。放在外麵任何地方都足夠引得年輕姑娘捧臉尖叫,但這裡是伊維爾,好欺負約等於麻煩多死得快。
“精神點,等見過典獄長我非得狠狠從中午睡到明早不可,困死了!你要是也這幅樣子咱們就不得不考慮買些膏體帶著以免中途餓醒。”
這建議提的,深得即將冬眠的熊的肯定。
卡卡瓦夏無語凝噎。
知道你不想說了,倒也不必認認真真扯這麼多有的沒的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