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穩穩坐在食堂的金屬圓凳上,卡卡瓦夏虔誠的打開一塊奶油蛋糕輕輕咬下一口,疑似虹膜異色症的多彩眼睛立刻眯成兩道弧線。
糖的甜味與脂肪的柔軟口感,永遠能帶給人類最佳安撫。
安娜自己也拆了塊蛋糕,送進嘴裡三下五除二吃掉。撿了一上午屍體獄卒算她做滿八小時清潔工,共計四千伊維爾幣已經到賬。與其等著被扣掉去交那些莫名其妙的欠債,還不如一口氣全花光。
這具身體需要糖和脂肪!
一小牙奶油蛋糕再怎麼小口抿前前後後也就四五口就沒了,吃完後她把包裝紙揉成一團來來回回用手指彈著玩:“說說唄,昨天晚上你為什麼挨揍?”
白白多了個掛件,總得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吧,她又不是冤大頭。
卡卡瓦夏端著包裝紙一點一點啃殘留在上麵的甜奶油,絲毫沒有注意到臉頰已經蹭成花貓:“申請做手工的人太多,獄卒臨時決定用抽簽的方式安排名額,我抽到了比較輕鬆的串珠子……”
當時沃爾夫岡就站在後麵,不管什麼原因總之最後他不得不去礦坑挖礦。晚間用餐時有人議論礦坑氣體泄漏部分犯人沒能回來,年輕人拿著膏體走來走去想打聽些消息結果剛好撞上驚魂未定的壯漢。
——後麵發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姐姐,很多犯人都在議論你,你要小心!”卡卡瓦夏用包裝紙擋住自己,壓低聲音對安娜道:“進入伊維爾時咱們手腕上都多了個紅色羊頭章,有這個章就會成為其他犯人的重點攻擊目標。”
這也是為什麼他一看到安娜能打跑沃爾夫岡就果斷抱上大腿的原因,要一個身嬌體軟的埃維金人在這種環境中保住小命……不借助點外力委實不太可能。
安娜若有所思的翻開手腕上下摩挲那個完全沒有褪色跡象的刻印。
她確定原身並非人形異獸,也沒有殘存的暴力變態念頭,這樣一個可以用“普通”去形容的女子,為什麼會被標記為高危人物?
一開始獄卒是要選用其他顏色給她蓋章的,接了個指令後才臨時改變主意。所以,原身是惹了不能招惹的人被報複麼……
“也就是說擊殺手腕內側有紅色羊頭的犯人,有獎勵可拿?”
安娜絕不放過任何能薅羊毛的機會,僅從這幾天的觀察就能得出星際和平公司家大業大這個結論,小小薅些羊毛吃不垮偌大的組織。
反正她一不是公司員工,二不是公司董事,對於擋在手腳前的龐然大物自是沒有好念頭。其實就算是公司的員工也不會在意這些啦,隻要能按時足額領到工資,管他娘個屁的!
卡卡瓦夏的原意是提醒她注意自身安全,沒想到大姐姐抓重點時和他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尚且單純稚嫩的年輕人睜著他那雙多彩的漂亮眼睛,找不到合適的語言表達此刻情緒。
“怪不得監獄守則並不禁止犯人互毆,”安娜摸摸下巴,這個動作顯得她格外不懷好意:“下海殺魚還是來錢太慢呐!”
“……需要我去打聽消息嗎?”猶豫了三秒,世代都是騾馬跪族的卡卡瓦夏整個人煥發出彆樣生機——連換賽道都能換的這麼快,埃維金人肯定是把做生意的好手。
“用不著,”安娜看看他單薄的小身板,直接選擇放棄,“用不著拿你當魚餌,這世上學不會正確認識自己的人比比皆是,總有蠢魚樂於主動送上門。”
小朋友悄悄鼓了鼓腮幫子,他好像意識到這種幼稚行為不應該出現在成年男人身上,於是馬上又把腮幫子裡的氣兒放癟。
“哦,好吧……”
遊手好閒在十一層食堂坐了一下午,晚間就聽到廣播通知所有犯人按照所在樓層和囚室的數字排隊前往醫療站做檢查。
檢查前自行處理掉違禁品可以視作表現積極,要是被檢查出來多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那可就不能怪典獄長不留情麵了。
至於說為什麼要把檢查安排在夜間進行呢?主要原因在於白天犯人們要去乾活。最近這段日子伊維爾發生的意外已經足夠多了,萬萬不能在利潤報表上再出紕漏。
這事兒之於犯人隻是個通知,他們願不願意並不重要。橫豎在典獄長的地盤上討生活,萬事隻要典獄長做出指示其他人照做就行了,連腦子都不必動——最好彆動。
抱怨自然是有的,但是不管犯人們如何抱怨最終都得乖乖在獄卒槍口下排隊走進透視儀,這種起不到任何作用的稀碎聲音很快就隨風而逝。
安娜回到新囚室踏踏實實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聽說昨晚有人企圖蒙混過關失敗,這會兒屍體還掛在醫療站外麵示眾,以及今天後半夜能輪到十一層去做檢查。
“醫療站的火力有點猛呐!”安娜陷入沉思。
“聽說那裡好像有【豐饒】的命途行者……”
卡卡瓦夏緊張得要命。他手裡那塊神奇寶石藏這裡不行藏那裡不好,想來想去還是不能把它留在死火山內——犯人們在醫療站排隊的同時獄卒在乾嘛?
反正肯定不會就著溫酒吃茴香豆。
於是一大早他就跟著安娜,齊齊站在下海的隊伍裡。
伊維爾的海洋麵積超過百分之九十,一顆寶石藏在礁石裡比藏在囚室裡要安全多了。而且哪怕它真的遺失在大海中也比被獄卒搜走要好,石頭的舊主人不就是為了這個才對海中巨獸發起自爆式攻擊麼。
十一層的囚犯單看麵相就比八層的幸存者要凶悍,在他們眼裡一個女人和一個半大不小的男孩,那不就是盤隨隨便便夾起來美美吃掉的菜嗎?
彆管什麼紅章不紅章,蹲在十一層服刑的兄弟們哪個沒有?剛巧這兩人不知死活的要往海裡去,千載難逢的機會近在眼前,無數心思和眼神隔空亂飛。
負責登記的獄卒驚訝不已,今天下海去撈魚的犯人怎麼這麼多?不會是又有人打算越獄吧!但是他沒有理由拒絕犯人努力為伊維爾創造財富,最終隻要身份能通過核驗犯人們全部得到了放行許可。
“你提好袋子跟著我,看到不對勁就按照直覺找個好位置藏起來。”
長棍在手,安娜檢查過分量和電量就帶著卡卡瓦夏站在升降台旁等待。
多的那個袋子其實是件舊囚服,領口袖口折回去扭個疙瘩就是隻質地粗糙的口袋,裝寶石還是裝小魚都很方便。
埃維金人手裡有了武器,眼底立刻生出無限戾氣——敲死那些剝皮刀!
他激動的時不時摸它兩下,就好像那是把黃金打造的權杖。
臨出發前安娜從自助購物機上買了點東西揣在兜裡備用,然後和眾人一起被送上海麵。
“好冷!”
年輕人乍一遇到冷空氣也忍不住縮了下脖子,茨岡尼亞的氣候不好,但平均溫度並不低。
今天十一層下海狩獵采集的人太多了,出門就比平日晚了幾分鐘。此時海邊平坦的位置早已全都被人占據,新來的隻能站在海風與眾人眼前往身上套防水服。
卡卡瓦夏朝一塊陷在沙坑裡的巨石走去,石頭表麵斑斑駁駁儘是黏在上麵的小生物。選它完全因為這石頭瞧著實在是太臟了彆人看不上,等走到近前一看安娜驚喜的發現巨石內有乾坤——漫長的時間線上它被風蝕得隻剩下一個空殼,隱秘的另一側就像道小門,其中僅能容納一人卻相當於三麵有牆。
“姐姐你先去換衣服,我在這兒給你守著!”他握緊手裡的長棍,那模樣在安娜看來更像小貓撲蝴蝶。
可愛是可愛,但沒有用。
她沒有對他展開任何說教,那個人,那個年輕人,剛成年沒多久就犯下重罪被送進伊維爾終身服刑。不論他的過去是何種模樣都不需要聽一個陌生人絮絮叨叨,他必然已經有了一整套邏輯自洽的處事原則,願意對她低頭也隻是為了求得庇護而已。
簡而言之,人是來找飯搭子的,不是想找個媽。
打開裝備包直接把連體衣套在身上,安娜滿臉邪惡掃了眼愣在原地的卡卡瓦夏:“再發會兒呆好位置就被彆人搶走了!”
曾經在沙海裡各種極限求生的年輕人瞬間清醒,抿緊嘴唇十秒內解決服裝問題。
鑒於他目前還是個旱鴨子,為了照顧新手安娜帶著他在沙灘上充分活動開手腳才拿著長棍慢慢靠近深水區。
就算穿戴了專門裝備,讓一個純新人一下子潛入深海浪裡淘金也隻是種可望不可及的奢想。他隻要能保護好自己不拖後腿就萬事大吉,狩獵這事兒還是交給搭檔效率更高。
折騰這麼久海邊早就隻剩下督戰隊的幾個人,蹲在透明暖房裡和磨磨蹭蹭的犯人大眼瞪小眼。
“這兩個家夥怎麼還不下去?”
才過去幾天奧斯汀當然還記得那個脾氣古怪的女囚犯,見她身邊突然多出個年輕男子他馬上就想到一些大家喜聞樂見的粉紅色情節,“哼,還真是悠閒!”
伊維爾星上當然存在孩童,一部分是未成年的犯人,另一部分麼……彆問,問就是自由和民主。
他\她\它們都是自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