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丹閣內的格局擺設與以前此地還叫百草閣的時候大有差彆,鋪子內也不再是掌櫃光杆一人,而是換成了一個掌櫃,兩個夥計的配置。
接待李二玄的是兩個夥計中的女子,煉氣一層修為,看起來年齡已經不小,臉上都已經有了褶皺。
修士往往到壽儘之時才會顯露老態,雖說其中也有例外,但這些例外無怪乎兩個原因,一是修士為達成某種目的刻意如此,二則是修士自身因某些原因體內有暗傷。
這女子顯然不在例外之列。
從李二玄接了契書,這女修看了兩眼,便麵露不解之色,抬眼連連看向李二玄。
“道友稍等。”隨後更是讓李二玄稍作等候,女修自己則是匆匆尋到正接待另外修士的掌櫃,附上去輕聲耳語了幾句。
“嗯?有這等事。”
厲英雇傭的掌櫃,是個麵白無須的嚴肅老者,修為在煉氣中期,不知是煉氣中期的哪一層。
“這位道友便交給你了。”他吩咐一句女修,接過契書仔細看了幾眼,來到李二玄身前。
嚴肅老者一身紫色袍子,折了契書,往袖袍裡一塞,抱拳道:“這位道友,這五年為期的契書上,東家已經言明,即便道友無法交付每年的血汲果,亦不會有什麼的。”
“哦?我怎麼沒瞧見那契書上有此等話語?”李二玄眉頭一挑。
“可道友也沒瞧見這契書上,有記錄違約該如何懲罰不是嗎?”嚴肅老者擠出一絲笑容。
眼前此子能與東家簽下如此契書,可見是關係不同尋常的。
“這倒是。”李二玄摸了摸下巴,點頭。
這位厲英丹師,隻是自己的鄰居罷了,沒想到還挺仗義。
“此事確是李某之過錯,旁人若是違契當如何?便以那個標準,對李某一視同仁就是。”李二玄略作思索,不肯承情。
要知道,世間萬般債,唯有人情債最難還,可以的話,還是儘量明碼交易。
“這”嚴肅老者有些為難的樣子。
“旁人違契,當罰沒保證之靈石,若無保證之靈石,則入我百草丹閣的黑名單,不得購置我百草丹閣的任何東西,按契書看,道友應當是沒交保證靈石的,如此一來,也隻有入我百草丹閣黑名單了”
“咳咳,那還是算了!這樣,掌櫃你自行擬定一筆保證靈石,我交上就是。”李二玄連咳了兩聲。
嚴肅老者深深看了李二玄一眼,從袖袍裡掏出了那契書,眉頭皺起,又迅速舒展。
“按照契書記載,道友每年應交付至少五顆血汲花之果實血汲果,而我百草丹閣這裡,道友血汲果若品相上佳,則兩塊靈石又十二顆新砂一顆收購,品相一般,則一塊靈石又二十顆新砂收購,算下來,保證靈石應在八塊到十塊靈石,便收道友八塊靈石。”他計算一番,回應道。
“好。”
李二玄點頭,取出八塊靈石,交給嚴肅老者。
之後,他在鋪子內掃看幾眼,來到櫃台旁,取出其中一個裝著血汲果的玉盒。
“掌櫃你且看一看,這是否是血汲果?品質如何?”他打開玉盒,其內一顆血汲果依舊那副熾黃色的模樣,散發著微光。
嚴肅老者聞言來到櫃台旁,一旁的女修送走客人,同樣湊了上來,目光看去。
“道友這血汲果不對,血汲果個頭沒有這個這麼大,色澤也不似如此鮮明,這根本不是血汲果,這是獨陽果!這東西從何而來?”嚴肅老者初時神色平靜,查看一番後,麵色一變。
果然!
李二玄心中一動。
他老在就懷疑,當日那三株突然枯萎的血汲花存在什麼貓膩。
本來以為,是被自己投喂的帶有微毒之妖獸肉毒死的,哪想到還真是有了變異,長出的果實並不是血汲果,而是獨陽果!
獨陽果,是一種名喚獨陽草的毒草之果實,血汲花便是從獨陽草培育而來,自己那三株血汲花竟然結出了獨陽草的果實獨陽子,這上哪說理去?
毒草的果實
李二玄一皺眉,心中為自己辛苦培養血汲花花費的時間精力默哀,就要伸手拿回櫃台上的獨陽果。
“這獨陽果賣嗎?我百草丹閣願出二十靈石一顆收購。”那嚴肅老者見李二玄要取回獨陽果,頓時一驚,一把按在玉盒上。
原來如此!
血汲花這種靈植,確有一定幾率結出獨陽果,不過結出之後,血汲花本體便會消耗過大,且無法抵禦獨陽果的‘火毒’,進而被火毒灼死。
此子的血汲花結出了獨陽果,於是血汲花便死了,這才自覺毀約,來百草丹閣交還契書。
嚴肅老者也是人精,一下將前因後果都浮現在腦海,突然又想到一點。
此子當真不知道,這不是血汲果,而是獨陽果嗎?
回憶著此子方才所問的‘掌櫃你且看一看,這是否是血汲果’,思量開去,其心中怕是也早有推斷,甚至有些認定此物絕非普通的血汲果
也因此,才先將契書解了,把契書加在身上的限製摘去,如此一來,其就可以待價而沽!
念頭電轉,不過眨眼的工夫。
嚴肅老者心中得出了結論。
‘心機深沉如此,此子恐怖如斯,斷不可與之論價!’
李二玄聞聽嚴肅老者之言,頓時沉浸在一股不小的驚喜中。
“多少?”
“你說多少?”
若二十靈石一顆獨陽果,那自己儲物袋裡還有十二顆獨陽果,加上櫃台上的這顆獨陽果,十三顆獨陽果,能賣二百六十塊靈石!
二百六十塊靈石!
不止自己剛才買丹藥的靈石賺回來了,當初給血汲果的投資賺回來了,還有不小的一筆盈餘
乾,什麼時候賺靈石這麼輕鬆了?
他麵上忍不住露出喜色,可馬上又將喜色壓了下去,故作深沉。
“二十靈石一顆”他眉頭一皺,一副似是不太滿意的樣子。
哪想到,他剛摩拳擦掌,欲要開啟講價大法,把價格往上抬一抬,這嚴肅老者就直接拋出了底牌。
“這位道友既然與東家相識,那這獨陽子,小店最多可以給到二十二塊靈石一顆!若不成的話,道友另尋彆家吧。”
嚴肅老者心裡鬥爭一番,得出一個‘此子恐怖如斯不可論價’的結論,是以最後選擇直接一步到位。
“唉!掌櫃都這麼說了,那就給厲丹師一個麵子吧!”
李二玄心中又是一喜,但還是佯作歎息狀,回應道。
這什麼情況,講價都這麼容易了麼?
自己還沒開口,這百草丹閣的掌櫃,自己就把價提上去了!
出了百草丹閣,李二玄儲物袋內的靈石已經達到了一千餘塊。
他是心情大好,覺得外麵的陽光都明媚了不少——夏日午後的太陽光芒的確熾烈而毒辣。
身上有了靈石,也就有了底氣,在荷塘街還沒走出幾步,李二玄就不由自主來到一麵貼著出租告示的牆下,仰頭看了起來。
“荷塘街七號小院,年租價格優惠,有意者從速,限本月十五前。”
告示的內容簡單直白,就是荷塘街這邊的小院出租,但沒寫具體價格,顯然是要麵談。
“碧尾金鱗今日的碧尾金鱗”
這時,不遠處傳來吆喝聲,李二玄側目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裡的牆遠遠看去,似乎是凹進去了一截,應當是一條小巷。
李二玄走過去一瞧,小巷內皆是各種攤位,其中最多的攤位,就是賣各種魚貨。
碧尾金鱗、青尾靈鯽、雙尾紅麒幾種靈魚隨處可見,皆是養在半人深的缸裡,地上還掘出了小溪似的流水,賣魚的還會定時從缸裡舀出半瓢水,又從那小溪裡舀出半瓢水加在缸裡。
若問李二玄為何能知道此事,隻是幾個賣魚的修士換水的時間不一,恰好將這一幕呈現在他麵前罷了。
“來兩尾碧尾金鱗!”他來到其中一個賣魚小販的缸前,要了兩尾碧尾金鱗。
“好了,道友,四塊靈石!”賣魚的修士是個模樣和善的年輕人,身形魁梧,國字臉,聞言咧嘴一笑,掀去缸上的網,隻手中靈光一閃,朝著缸裡輕輕一拍。
靈力透過掌中,凝出一團白光擊水,打入其中,又迅速收回,如同沾出了兩尾魚兒。
啪啪啪!
兩尾碧尾金鱗就從缸中被靈力沾出後,那靈力便被賣魚修士收了回去,兩尾魚正好落在這賣魚修士舉著的魚簍蓋中,淩空一轉,便已被草繩係了起來,任由那兩尾碧尾金鱗劈裡啪啦的掙紮,也是徒勞無功。
“鮮魚早吃,附贈獨門燒魚配方數道。”賣魚修士將兩尾碧尾金鱗遞給李二玄,還附贈了一個小紙條,上麵寫著幾種烹飪方式,調料配伍。
“多謝。”李二玄道了聲謝,看著活潑潑的兩尾小臂長短碧尾金鱗,付了四塊靈石。
想起來,上次吃這碧尾金鱗還是在三叔李嶽峰那兒,那次吃的碧尾金鱗可沒有這兩條大,說起來,一條碧尾金鱗要兩塊靈石,還真是不便宜。
“道友,是在這荷塘街哪處小院修行?”李二玄感應一番這賣魚修士的修為,順勢問道。
賣魚修士的修為在煉氣五層,聞言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看了李二玄一眼。
“嘿,道友也要在這裡租住一處院子?”他將魚缸用網子遮住,防止靈魚從裡麵跳出,問了一句。
李二玄被看穿了心思,也不尷尬:“哈哈,問問,若是價格合適也不一定,也不一定。”
說著,他又塞過去一塊靈石。
賣魚修士摸著手中靈石,對李二玄的笑容越發和善,一指旁邊,道了一聲,“坐”。
李二玄這才瞧見,那裡有幾個馬紮似的小凳子,也不客氣,與賣魚修士並排坐下。
“來一根?”賣魚修士從袖子裡掏出一根煙草,手中冒出一點火星,將煙草點燃,啪嗒啪嗒抽了起來。
這個世界也有煙草。
李二玄對此並不意外。
“租住這荷塘街的小院,雷打不動,一年五十靈石,八玄裡頂這兒最貴,至於說,有沒有賺頭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賣魚修士道。
“何也?怎麼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李二玄道。
“就是有的修士,覺得一年到頭忙忙碌碌,能弄個幾十塊靈石,算是有賺頭而有的修士,則對這幾十塊靈石看不上眼,一想到隻能賺這麼一點兒靈石便泄了氣,一年到頭隻會偷懶修煉,結果這麼一點兒靈石都賺不到”
“這種修士嘛,自然覺得沒賺頭。”賣魚修士搖了搖頭。
“其實說起來,荷塘街這邊的小院,既有靈塘一池,又有靈田一片,每日還有靈泉供應,不論是租下來當做彆府,還是拿來創收,都是不錯的,隻是”
“隻是”
“隻是”賣魚修士擺出個奇特的手勢,如同掐訣,很是神秘。
他兩指按在一起搓動,瘋狂搓動,最後甚至湊到李二玄的麵前搓動,好似快要搓出火星子。
“還請道友言明。”李二玄嘴角抽了抽,再次遞過去一塊靈石,問道。
他奶奶的,都給你六塊靈石了,還要!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看我看我不把這些靈石都要回來!
李二玄心中吐槽。
“隻是最近唉,也不是最近,這兩年吧,這邊風水上好像出了什麼問題,一天天的,不是出點兒這樣的事,就是出點兒那樣的事。”賣魚修士收了靈石,終於神秘兮兮地開口。
“哦?風水?!”李二玄驚呆了。
“沒錯,風水!你看,就我後麵那個賣魚的,叫張阿強,彆看,彆看他,他煉氣七層修為,脾氣暴躁,老不好惹了!”賣魚修士指了指後麵的一個大胡子同行,見李二玄盯了過去,趕忙提醒了一句。
“他怎麼了?”李二玄聽人勸,立刻收回目光。
“哎,哎!你看這模樣,今年多大年紀?”賣魚修士對路過的熟人點了點頭,深深吸了一口煙草,繼續對李二玄問道。
“臉上這麼多褶子,怎麼也有六七十歲?”
“嗬嗬,這張阿強,今年不過四十有六,正是壯年!”賣魚修士娓娓道來。
“就去年,去年這張阿強還不是這樣。”
“那家夥,來去如風,乾脆利落,修為又高,是我們這片有名的靠譜修士,之所以這幅衰樣,還要從年初的妖患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