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梔枝脊骨都開始發麻了。
臉是紅的,發絲處出了汗,伶仃的指尖都在空氣中微微顫抖著。
她實在消化不了這樣的場麵。
即使她覺得日常來說,她的承受能力和接受能力已經夠好了。
可被跪在地上的未婚夫按著後腦勺親,穿過發絲的餘光中,還能看到裴鶴年的身影暴露在燈光下,朝著他們的方向步步逼近。
深黑而狹長的眼眸,高山薄雪的冷臉。
粘稠幽暗的視線落在她臉上,落在她被親吻到泛粉的眼眶。
帶著步步緊逼的危險,恍若實質的視線掃過每一寸燈光下的皮膚上……
薑梔枝快瘋了。
象征著預警的神經在腦海中發顫,是即使再說100遍甜言蜜語也拯救不了的危險。
直到“啪嗒”一聲。
清脆的聲響撞擊在木質地板,伴隨著迸濺的碎裂聲,薑梔枝努力推開了顧聿之。
男人的胸膛下是急促的心跳,對方順著她的動作後撤一點,又乾脆利索地起身,順勢擋在了她麵前。
也擋住了那些無孔不入的視線。
像是才發現房間裡多了人一般,顧聿之麵不改色的回頭,聲音格外平淡:
“怎麼沒有敲門?這可不像裴先生的教養。”
穿著羊絨大衣的男人上前幾步,撿起來掉在地上的小兔子積木,順便撿起摔裂的心形尾巴,語氣格外平靜:
“聿之這個時間發短信給我,房門都不關,我還以為是故意要表演給我看。”
“確實有些失禮——”
低冷的聲線在空氣中微妙的停頓了一下,存在感極強的視線投射過來,落到薑梔枝被親到濕紅的唇瓣,沒有挪開眼,
“弟妹,抱歉。”
顧聿之不動聲色地將人護在自己後麵,再次阻擋了對方的視線,
“出去談。”
房門關閉的瞬間,狂風和驟雪都被擋在了外麵。
懸掛在屋簷上的燈籠被風吹得飄飄搖搖,豆大的燭火都開始幽暗。
兩道腳步聲一前一後,離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
搖曳的燭火照著男人冷硬側臉,帶著不近人情的薄削。
皮鞋踩在刷了桐油的木質地板上,伴隨著如同猛吼嘶吼般的寒風,帶著漸進的危險。
陣陣誦經聲被拋在了後麵,直到前麵的顧聿之驟然停下腳步,乾脆利索的轉身,帶著獵獵拳風砸了過來。
裴鶴年側身偏過,眉眼間是全然的冷淡:
“你確定要在這裡動手?”
顧聿之一雙眼睛黑慎慎的,如鉤的目光帶著冷怒,聲音都像是硬生生擠出來的:
“怎麼,不裝了?”
“a大藝術係的學生?看彆人戀愛嫉妒,抽空親一口老婆?被綠了?”
顧聿之罵了句臟話,狠狠拽住裴鶴年的領口:
“姓裴的,戲癮比席靳那個傻逼都強。我拿你當兄弟,你偷我老婆?”
握緊的拳頭再次砸了過去,這次的裴鶴年沒躲,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冰冷的空氣中傳來淺淡的血腥氣,長身玉立的男人抵了抵破損的口腔,腥甜的血水彌漫在舌尖。
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他麵無表情地揩過唇角溢出的血絲,低冷的聲線都沒有什麼起伏:
“我早告訴過你,我有一輛黑色幻影,是你自己不聽。”
“既然你撒氣了,那就到我了。”
“枝枝不愛你,你們倆也結不了婚。”
“剛才那一拳算是我欠你的,我跟枝枝的愛情裡,是我有錯在先,這才讓你攪了進來。”
“找個理由分手吧,我可以讓智塵大師出麵,就說你命中帶煞,你們倆八字不合。”
廟宇的角落,地麵上積著厚厚的一層雪。
冷白的雪光折射過來,照著顧聿之發瘋到幾乎變形的俊臉:
“你要臉嗎裴鶴年?”
“薑梔枝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倆早就定了婚約,現在連結婚時間都定了,你有什麼資格左右我們的婚約?”
裴鶴年眸光冰冷:“就憑她愛的人是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你的未婚妻薑小姐有一位摯愛多年的白月光,兩人關係纏綿,難舍難分。”
“很不巧,那個人就是我。”
顧聿之的拳頭猛然收緊:“閉嘴!”
“很難接受對嗎?但你不是很清楚嗎?”
裴鶴年聲線幽邃,在落雪紛紛的冬日裡回蕩著:
“薑家晚宴的洗手間外,你在敲門,我在抱著她親。”
“a大打架那次,你通電話讓我照顧她的時候,她正坐在我腿上撒著嬌叫我老公。”
“你應付顧仁康的壓力時,我從a大接了她送她回家,她的衣服弄臟了,是在我車上換的。”
“當然,後來你又來了電話,讓我查一查那個插足你們的第三者,其實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告訴你了——”
寒風中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模仿著當時的語氣,
“按照時間來算,說不定人家兩人才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真心相愛;而你這位訂了婚的未婚夫,才是那個橫刀奪愛又不被愛的男小三。”
“聿之,你以為我總在騙你,但事實並非如此。”
空氣中傳來一聲歎息,裴鶴年冷峭的側臉倒映著地麵的雪光,格外涼薄:
“我跟她真心相愛,是你無意中闖入我們中間,以一個可有可無的名分,插足我們的愛情。”
“分手吧,聿之,你們結不了婚。”
空氣涼得刺人,顧聿之那雙狹長的狐狸眼一片赤紅,連呼吸都急了幾分。
他習慣性的去轉拇指處的扳指,可那處除了傷疤之外,早已空空如也。
耳邊又傳來那晚蟋蟀的躁鳴,少女的聲線穿過聽筒,帶著夢幻夏夜的軟,聲聲回蕩在耳邊。
顧聿之深重的呼吸漸漸恢複了平靜。
他冷眼看著眼前的人,看著他曾經信賴的多年摯友,看著他曾經當成兄長崇拜的半個老師,忽而很輕很輕地,勾了勾唇。
狹長而上挑的眼睛,赤紅的瞳仁,森冷臉龐上的笑意都帶著某種邪氣,又恢複了漫不經心:
“既然她這麼愛你,又怎麼會跟我訂婚?”
“原來,裴先生這樣算無遺策的人,也會自欺欺人。”
裴鶴年臉上的平靜蕩然無存。
側臉線條緊緊繃著,鳳眸微眯。
顧聿之牽動唇角,露出一點嘲弄的笑:
“你以為她真的愛你嗎,鶴年?”
“騙騙你而已,一個外麵隨便玩玩就可以丟掉的男人,就算親過嘴喊過老公又能怎樣?她又不需要對你負責。”
“裴鶴年,你愛她愛得患得患失,被她騙得找不到北。”
“可她的未婚夫,她未來的丈夫,注定跟她接受法律的許可結婚,跟她一起把名字篆刻在墓碑上的人——從來都隻有我顧聿之!”
“她在我麵前,從來沒提過退婚。”
“她從來都沒愛過你,裴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