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陸斯言幾乎妒火中燒。
是顧聿之,還是裴鶴年?
整個下午他都沒有跟著薑梔枝,又或者還有其他人。
黑色碎發下,那張過分昳麗的臉龐映射著某種陰鬱,他一臉陰鷙地盯著那塊緋色印記,胸膛劇烈起伏。
他知道他不該生氣。
他甚至沒有立場生氣。
顧聿之是她的未婚夫,或許這就是顧聿之留下的痕跡。
又或者無論是哪個男人,他都不應該生氣。
薑梔枝有了捉弄的新目標,能夠轉移落在他身上的注意力,給他留夠更多的空間和時間忙自己的事,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怒氣。
他甚至想掐著對方的臉,撫摸著她的脖頸,逼問她到底又勾引了哪個男人,到底帶著哪個男人的一身味兒回了家,然後再傾身過去,親自用唇去遮掩掉這些不得體的痕跡。
他太過憤怒。
甚至意識不到他竟然認為這裡是家。
也意識不到在他的幻想裡,隻有自己留下的才是得體的痕跡。
旁邊人腳步匆匆,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擔心他惹惱大小姐。
陸斯言終於回神。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迅速轉身回來。
正在低頭看手機的薑梔枝不明所以,直到陸斯言伸手幫她理了理衣領。
意識到什麼的薑梔枝瞬間坐直了身體,將拉鏈拉到了最上方。
都怪裴鶴年。
薑梔枝心裡嘟囔了一句,然後決定暫時不要回裴鶴年的消息。
手機又嗡嗡兩聲,還是沒存過的電話號碼,發過來不堪入目的信息。
[為什麼要跟那個野男人在一起?]
[為什麼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很喜歡嗎?]
[以後被我親的時候,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嗎?]
[老婆隻能是我的老婆……]
[真討厭他們看你的目光,惡心的舔狗。]
[枝枝枝枝枝枝枝枝好想舔你……]
神經病。
薑梔枝罵了一句,打算把這個號碼也拖進黑名單。
下一秒,一條新消息發了過來,又是一張圖片。
薑梔枝點開,是一瓶很常見的礦泉水,水瓶已經快空了,隻有最後一格還殘留著水跡。
[老婆的口水很甜,我舍不得喝完。]
[可是舔過太多遍,已經沒味了。]
[好喜歡老婆,我也想送給你一個禮物,等到全部裝滿的時候,我會包裝好送給你。]
薑梔枝盯著最後一條信息,沒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係統弄出一點動靜,似乎是有一些難以啟齒,
【彆看了。】
【那正好你看看……】
薑梔枝像個好奇寶寶,對它誠懇發問:
【這是我喝過丟掉的礦泉水瓶嗎?為什麼他要灌滿水再送給我?他不怕我揍他嗎?】
係統:【……】
【不是你想的那樣。】
薑梔枝:【那是什麼樣?】
係統沉默了片刻,【拉黑吧,不要揍他。】
【你揍他一頓,他能爽到當場起立。】
薑梔枝一知半解,還是果斷聽係統的話拉黑。
可惜係統也不是萬能的,沒有辦法幫她查後麵的人。
甚至薑梔枝翻了翻以往的信息,除了短信驗證碼和垃圾消息之外,根本就沒有類似的騷擾信息。
也就是說,從她穿過來以後才遇到了這種情況。
薑梔枝擰著眉想了想,還沒想明白,薑母就捧著最後一道菜端了出來,又指揮著家裡的傭人調了調飯菜的順序,把薑梔枝最喜歡的都擺在了她麵前。
鮮榨西瓜汁也端了過來。
薑梔枝忙了一天,雖然沒忙什麼正經事,但卻意外耗費了許多精力。
薑梔枝大快朵頤,掃清了小半盤脆皮燒鵝。
排骨段骨頭也摞得高高的,在桌邊跟打地基一樣,碼的整整齊齊。
小青菜也一口接一口,很快見了底。
薑母目瞪口呆,張羅著又讓人添菜。
平日裡她跟喬顏飯量都小,做飯做菜都是小份,如今這才一會兒下去,薑梔枝麵前的就見了底。
薑母本來也以為,薑梔枝的乖巧大概隻是偽裝,她又換了新方式哄著自己,說愛吃媽媽做的飯。
可沒想到,這次她是真的愛吃!
【我喜歡這個世界,係統!】
薑梔枝給腦袋裡的係統點了個讚。
係統回顧著剛綁定他時掃描到的回憶,不由沉默了一瞬,
【以後會好的。】
薑梔枝吃著飯,突然感覺飯桌上的氣氛有些不對。
薑母一臉慈愛的看著她,眼睛裡幾乎在冒星星。
喬顏則有些鄙夷,語氣卻很關心,
“枝枝,女孩子怎麼能吃這麼多飯?晚上吃這麼多,會發胖的。”
薑梔枝動作熟練的將骨頭搭在她的地基缺口,
“這年代還吃不飽,國家扶貧沒扶到你?”
喬顏閉上了嘴。
薑母倒是高興,她抬手摸了摸薑梔枝的腦袋,眼底全是化不開的慈愛,
“是要吃飽飯的,吃飽了才有力氣。”
“我們枝枝小時候最喜歡吃媽媽做的菜,彆的小朋友會吃米飯,我們枝枝從來不吃,每一粒米都要壓的結結實實,偷偷藏在最下麵。
牛肉燒鵝烤鴨海鮮,什麼都愛吃,飯後還吵著要吃烤雞腿。那麼小的一個人兒,肚子圓圓的,鼓鼓的……”
聽到薑母又在追憶往昔,喬顏默默翻了個白眼。
可下一瞬,她卻聽到薑母語氣一頓。
順著薑母的視線看過去,是薑梔枝麵前的飯碗。
米粒被壓得整整齊齊,一粒都沒動,藏在油亮的鰻魚段下麵。
薑母還沒從回憶裡抽身,整個人愣住了。
乖巧小女兒捧著飯碗的模樣還在腦袋回蕩,一轉眼又是歇斯底裡的薑梔枝把桌子上的飯菜掃了下去,潑灑的米飯落了滿地,黏黏地粘在地板上,像是某些黏在她心底深處的痕跡。
她已經忘了,她不愛吃米飯的小女兒是什麼時候開始一反常態,嫌棄餐桌上連主食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她隻會做家庭婦女,給她丟了人,又或許是因為小孩子的叛逆。
思緒飛轉間,眼前是一臉茫然的少女。
像是跨過漫漫歲月,從最軟糯軟萌的模樣一點點長開。
又像是輾轉多年,她終於再次出現在這裡。
薑母臉上一片空白。
她似乎是想哭,又似乎想笑。
最後隻能含著眼淚,將薑梔枝小心翼翼地摟進懷裡。
薑梔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下意識看向陸斯言。
就連不苟言笑的陸斯言,眼底都閃過詫異。